与纨绔(189)
想到此节,薛翦心中更生郁闷,雪腮被她的掌心紧紧抵着,连同左边嘴角一起懒懒上扬。
正出神,忽然有人掣了她的袖口,悄声问:“听说你是跟太子殿下一起过来的?那李聿呢?”
薛翦扭头,见苏缘一张小脸在烛火照映下半隐半明,眼底兜现出幽幽冽冽的流光。她拧起眉,“谁说的?”
“好多人都看见了,都在说。”苏缘径自坐到她旁边,伸出半指在空中朝对面戳了戳,语调悠长:“我瞧着李聿是吃味了。”
一面低声议论,一面拾箸夹了块酥骨鱼肉滑进嘴里,“其实李聿也不是不好,但你已然这样骄纵,还是太子殿下那般沉稳的男子才守得住你像你兄长一样,灼灼璞玉,温文尔雅。”
薛翦根本无心听她念叨,早在她第一次提到李聿之时,目光便顺其所指望了过去。
霎时间万籁俱静,仿若只剩他二人在烛影华灯中脉脉相视。少年神色未动,斜斜支颐回望着她,隔得尚远,看不分明眼底情绪,却觉得他周围的微光将其烘得愈发深沉。
薛翦震了震,星辰一般的眸中不单有不知所措的茫然,尚添了几分欲言又止的急迫。
适才她一入内,席面便随即开了,她又沉浸在输棋的抑塞之中,到底忘了朝四下去看。至于太子,不过是补敬宾客之礼罢了。
这些话,终究没能在此时与李聿讲清楚。
月色斑驳一地碎银,烛火通亮澄净,庭外蓦然传来一阵亟亟的脚步声,不多时,便出现一个太监模样的人影,在院首张望一圈,随后径直朝高成淮步去,在他身后还吊着几个脸色迷茫的薛府下人,是自府门口追着他一路而来。
这会儿戏台上还在演着,欢声沸腾,大多数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突发的插曲。
直到那人躬身在高成淮耳边说了什么,即见他骤然起身离席,背影里有着他鲜少展出的紧张慌乱之态,以及扑朔迷离的悲怆。
第100章 变故 “小翦”后者低低唤道。
大抵是冬天的缘故, 刚过酉时三刻,天色已经深黯,星辰虽寥, 灯火却十分辉煌。薛晖迟疑站起,看着太子一行人离去, 眸色微沉。
宫里这时候来人将太子唤走,难道是圣上
思讫, 他拂过衣摆,朝着庭外那几名下人径直而去。
行至跟前,眼角压着一缕冷肃, “怎么回事?”
靠左的男子神情紧绷, 忙埋下头颅, 期期艾艾回道:“小人见他是宫中太监的打扮, 上来又急声问我们太子殿下可在府中, 小人拦不住”
话落,薛晖暗忖半晌,继而挥手命他们下去, 旋回半步瞧一眼席间, 向着赵管家道:“将宾客都散了罢,我不想听见任何猜论从我薛府传出。”
赵管家得令,旋即颔首称是, 大手一招将前庭伺候的小厮尽数揽来,匆匆两语吩咐下去。
然而席间众人观得适才那一幕, 无不目露惊讶,难免去猜太子突然离开的缘由,纷纷三两成伴,交头接耳。
另一边, 苏缘擒帕揩了揩嘴角,搭住身边人的手腕,凝眉奇道:“太子殿下怎么走了?”
闻言,薛翦方从怔忪中拔回神思,转首道:“我过去一趟。”随后抚案而起,抖了两下袖摆便向着李聿欻步自去。
烛火里似乎淌着点点浮尘,李聿见她走来,顺其起身,尚不及开口,便闻身旁传来陪笑送客之音,皱了皱眉。
“慢着。”薛翦轻斥,那小厮听声旋过身来,见到来人脸色更加难堪,八字眉高高挂起,“小姐,我们也是听从老爷吩咐,你便别为难小人了。”
“我就说两句话,也算为难你么?”少女眸光一黯,冷冷睇着,声音里虽有笑,却不难察出是藏尽薄愠的。
那小厮听了她的话,面上顿有一种苦不堪言之色。
李聿自余光打量一眼四周,心念转动,到底不愿让薛翦难做,于是摆袖道:“无妨,我过两日再来找你。”
顿了须臾,复错身在她身旁低低说道:“到时再向你讨教,早些歇息。”
他的声音如春风般旖旎,缱绻于薛翦耳畔,她却立时抬眸看去,眼底布满异色,“你就没有要问我的?”
明明他不久前还是一副不豫之态,现下却这般亲昵,实在令人费解。
月华幽淡,眼前少年仿佛滞了一瞬,很快便冲她笑了笑,然后随着那名小厮踅出前庭。徒留薛翦似懂非懂地驻步原地,轻轻蹙眉。
酉时七刻,皇宫。
夜色如禁,檐角宫灯被晚风吹动,岑岑摇曳出一许悲寂之意。高成淮甫下马车,便步履沉重地往皇帝寝宫疾行,皂靴踱在砖面,刻出冷露般的响音。
转眼至宜宸宫门外,即见余内侍向他急切一揖,继而抱着拂尘夺步走来,苦着脸边行边讲:“陛下今个儿刚召见完二殿下,便气得大发雷霆,当场就太子殿下快随奴才进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