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纨绔(13)

作者:望成

薛翦回握住了魏氏的手,挽着入座,强按下心头泛起的酸意,笑了笑:“哪里有人饿得着我?”

她这话实是不虚,虽然离了京城,可到底每月都有送新衣银钱去,加之岳迟对她又甚是照顾,日子除却辛苦些,尚算滋润。

魏氏略微颔了颔首,心底忽又涌上一抹责备,双眉一蹙,道:“当初一声不吭地就走了,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

说及此,复想起了什么,沉了口气:“启珧这个孩子也是,就晓得跟你瞎胡闹!第二日夜里才将你留的信拿来,若他再晚些,娘便要去衙门报案了!”

闻言,薛翦眸中掠起一片讶然。

她记得自己确实嘱咐了魏启珧,待她行得远些再把信交给爹爹,省得被爹爹追上了便功亏一篑了。

当时却也只是这么交代了下,犹自赶路疾些,生怕他经不住爹爹问询,早早将自己给卖了。

没想到他还挺靠谱。

思讫,讶色渐渐化作浅笑蕴在眼底,轻声道:“娘教训得极是。”

母女二人在院中闲谈了许久,直至用过晚饭,薛翦才起身回自己的院子,方一洗浴完便倒头睡下了。

翌日,日晖洋洋洒洒铺照下来,透过明瓦浅浅映入屋室。

帷帐后的少女似是被噩梦惊醒,醒来时,神思犹飘忽不定。

小竹将帐帘打起后,又跪在脚榻旁将盆中帕子浸湿,拧干后敷上了薛翦的额头,帮她揩去额间虚汗。

凉物覆上皮肤,不禁令她颤了一瞬,继而转眸看向那只手的主人,略捎几分困惑地开了口:“小竹?你怎么在这?”

小竹嘴角轻牵,手下动作未停,声线还带着两分稚气:“小姐,我辰时便到了,现下已近午时了呢。”

“午时了啊......”薛翦薄唇微翕,嗓音低地近乎融进了暖阳里,探不见踪迹。

七年来,她每日都是日出时分下榻,同师兄弟们一起习武。这么久了,早便成了她不可打破的习惯。

今日居然破了例。

“小姐,你是做噩梦了吧?我方才一直听见你在呓语,道着什么......什么祖宗,疼之类的话。”小竹又将帕子灌入盥洗盆中,准备替薛翦更衣。

薛翦听后,眉间蹙痕深了几许,径自起身走到衣橱前,努了努嘴:“我梦见爹爹了。他昨日便说罚我,许是惧意太深,倒真梦见我在祠堂罚跪,还没有蒲团,外头又下着厚雪。”

似有东西抚过后颈一般,惹得薛翦乍缩了缩脖子,嗟叹两声:“可冷了......硬教我的双膝给跪成脆饼,再不能习武。你说吓不吓人?”

小竹一听,亦是蹙上眉头,站起身跟了过去,切实地点了点头,不安道:“老爷要罚小姐?”

闻言,薛翦面色沉了沉,许久,才听她轻哼一声:“还不是为了我离京之事,爹爹也忒小气了,这几载晃过,他再见我的第一件事竟是要罚我去祠堂。”

“还好有哥哥在。”提到薛植羡,她的眸光才渐渐暖起来,转而伸手指了一套浅朱色的劲衣,衣领处交着墨纹。

遂懒洋洋地展了双臂,“我们当初能顺利去临州,多亏了我娘和启珧。娘那里我昨日去过了,今日不若......”

后边的话薛翦没说,可承接她方才所言一听便知道——夫人见过了,表少爷却还没去谢。

“可是表少爷此时该在书院吧?”小竹替她系好衣带,提醒了一句。

薛翦轻推开小竹的手,抻了抻腰背,语气稍有一许顽劣:“书院便能拦得住我么?”

一辆黑色的马车自薛府扬尘而去,悠悠停在浩居山下。

少顷,但见一只如玉修明的手撩开车帘,晖芒顺势钻入车内,其中精美装潢了了可视。

薛翦缓缓从车内步出,站在车轼上环看了一圈。

停云书院傍山而建,尚在中段。上到书院的主路偏窄,且行不了车,只能徒步上去。

薛翦隐约记得从前她溜进书院给魏启珧送话本,走的是南面后山的道。那里有一条小路紧挨着书院斋舍,院墙又低,极易翻越。

继而转身吩咐了一句:“小竹,我们从后山走。一会儿我先翻进去,然后我在下面接你,你不用怕,直接跳,记住了吗?”

小竹乍一闻言,不防打了个激灵。

小姐回回都说会接住她,可哪一次不是她自己惨兮兮地摔在地上?在临州吃过的教训,她早便长记性了,哪里敢再轻信小姐所言?

薛翦倒未察觉她的异样,径自下车往后山去,走到半途忽然扭过头,见她步子按得极慢,遂扬声催促道:“还不快跟上?”

不多时,薛翦已经落在了书院内。

斋舍两旁松柏茂盛,檐角相掩,阳光渗过枝叶淬了一地,偶有鸟雀驻在树上低鸣,浸满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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