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纨绔(100)
还偏生称自己是在散步消食,真是好面子。
“咦?小姐,这不是你最喜欢的那支簪子吗?不是早便不见了么?”小竹正从屏风外走进来,手上抱着她一会儿沐浴后要更换的里衣,声色略显几分惊讶。
薛翦走到妆奁前将其收好,话声虽清淡,却匿着几分豫色,“这是李聿方才给我的。”
“李公子?”
适才在西街上李公子好像是为小姐别了一根新的簪子,当时她的注意全都放在小姐他们二人身上了,压根儿没仔细往簪子上瞧。
“小姐的簪子怎么会在李公子那?”
小竹将衣物暂且挂好,转着漩步跟了过来,一面儿拧着眉心看着,一面儿在心里头自己琢磨。
“我也不知道,下次问问他好了。”薛翦语气平缓,听不出什么情绪,继而便提步往浴桶那走,自顾自地解了衣带。
揽月楼前,李聿踩镫上马,往李府翩然驰去,眼底所携挂的快意如袍裾上呼啸而过的风一般,张扬恣肆。
楚善一行人方从楼上下来,甫一行至门外便逮见了翻身上马的李聿,几乎是下意识地喊住了他,却见那道雪青色的身影丝毫不留情面地策马疾驰而过,连挥个手的时间也没留给他们。
楚善愤懑地抽了抽嘴角,直待他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之时,才低骂了一声:“他到底干什么去了?不是早便说有事走了么!”
合着他是找借口丢下他们自己逍遥去了不成!
章佑斜睇了他一眼,犹自语调飘渺地说了句:“他定是做正事去了,你就少忧他的心了罢。”
李府门外。
一道急烈的马蹄声嗒嗒而来,将至李府之时蹄声渐缓,最终定立一处。
李聿离鞍下马后,整理了下衣裳,方才步入府中。
还未走到知寒院时,就遥遥撇见陆衡守立院外,眉目廉垂,面色一如既往的沉肃,乍见他走来后,便阔步上前,拣过了他手中那包买给母亲的桂花糕,垂首道:“公子,要现在给夫人送过去吗?”
李聿眉心轻折,犹豫片刻,“本想着明早再去的,罢了,母亲应当还在院中赏景,我去一趟好了。”
言落,他便踅了身,步履轻快地往筑玉阁去。
石几旁端坐着一位年近四十的妇人,身穿雾蓝色缎裙,裙摆上绣着的桃纹栩栩如生地覆在鞋面上。
一张清雅的瓜子脸上横搭着两道柔长的柳叶眉,眼梢秀媚弯挑,风韵犹存。
一个模样恬静的侍女从院外迈着莲步走来,俯身向陶氏通禀了一声,继而立到了她身侧。
陶氏轻轻侧首往院外看了一眼,但见一袭青衣的少年嘴边划着浅笑往院子里走来,手中还提着一袋吃食。
待他走得近了,陶氏才缓缓开口,面色端庄娴静,声音亦是温柔如风,偏生话里却暗带了几分调侃。
“聿儿?怎的这个时辰上我这来了?”
李聿扬眉笑了笑,浑然不觉她言下别意,只将手中纸袋落至石几上,翻折开来,“方才在外面买了桂花糕,想着母亲应该还未歇下,便拿来给您尝尝。”
陶氏淡淡扫了眼几面,心下敛着欣慰,说话也软飘飘的:“又跟你那些朋友出去玩了?还知道惦记着为娘,也是有心了。”
母亲对他那些朋友的态度素来是不冷不热,故而他也不愿多说惹得母亲不高兴,于是略微颔了颔首,静坐一旁,手握虚拳微撑着脸颊,倚在石几上,仰头望着月色。
耳畔却没来由地钻进一道暗携试探的声音。
“上回苏家举办花宴的时候,我的确是想撮合你和苏二小姐,但知道你性子拗,就没敢提前跟你说,你可还在怪我?”
李聿忙将手收回,转眸看了过去,对陶氏这毫无征兆的一问给窒了半晌,眸色也渐渐浅了些许,低头回道:“母亲说的哪里话,我哪敢怨怪您。”
说起埋怨,起初的确是有。
他一向不喜欢云里雾里地被人安排去行事,哪怕是他的母亲也一样。若是她能把此事摆在明面上同他讲,就算他再不愿,多少也不会拂了她的面子,何至于处理得那般难看?
陶氏见他似有几分不痛快,轻哼了一声,语气绵柔又狭着刺一般,幽幽道:“左右你也没如我的愿,自是没什么好怨恨的。”
“苏缘那孩子我也是看着她长大的,知书达理,落落大方,又极善抚琴作画,哪点儿还配不上你了?”
“整日跟你那些狐朋狗友出去厮混尚不说,动辄还要被书院的夫子责罚,没有一天能让我和你爹省省心,人家若能瞧得上你,也是挺倒霉的,但是你还能吃亏不成?”
陶氏一通话下来,将他贬得一无是处,说白了到底是上回的气还没出够,趁他今日主动送上门,便一次性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