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娇(98)
“温嘉月肚子里的孩子在,我们手上至少还有话柄,毕竟他们那亲是在穷乡僻壤结的,无父母之命,算不得名正言顺。若那孩子没了,你大哥的手段全京城无人不知。”
“清儿,日子还长,忍得这一时才能有所图谋。”
放下手中的玉瓶,乔氏将女儿轻轻带进怀里柔声劝导,但她的眼底也是一片让人不安的黑色,透着一分恨意。
她的一双儿女明明也是温家嫡出,却因为她出身不高在京城处处受制,眼看着嘉清攀上王室,依旧要被温嘉月压上一头,任她打骂。
她这个当娘的又怎能甘心?
“娘,让舅舅派人去边境暗杀他呀!秦国又不是只有他一个能领兵的将领,就算这仗没了他真的败了也不是亡国!”
“他死了对我们百利无一害,温嘉月痛不欲生不说,带个拖油瓶她这辈子也别想翻身了!”
气得胸脯上下起伏的温嘉清眼眸猛然一亮,眼眶因为激动和狠意微微泛红,显得狰狞,她直起身攥住乔氏的袖子紧紧晃着。
“这毕竟是家国大事,若刺杀失败被擒,查出来便是杀头灭族的大罪。”
乔氏到底不如女儿冲动妄为,她在这宅子里步步为营十几年才积累下人脉,这京城温府里大半的仆从都是她的人,公中的产业也在她手上转着。
若失败了,绝不是一无所有这么简单。
这件事还需好好计量。
“派死士呀,军营里成千上万的将士,随便杀掉一两个蒙混进去不会有人察觉的!”
“背后给他一箭立刻自尽就是!”
“就算他侥幸没死,那也必定伤个不轻!舅舅他不是认识西戎哪个部落的首领吗?让他们趁机反扑,打他个措手不及,节节败退,那陛下不降罚就不错了,还能给他加官进爵?”
温嘉清在乔氏耳边喋喋不休地说着,而她拧眉思索着女儿的话,末了在心底低叹口气,轻轻摸着孩子的发,柔声道:“这毕竟是极危险的大事,你让娘再仔细考虑一晚。”
“娘,富贵险中求,我不想一辈子都被温嘉月踩在脚底下。”
见乔氏有所松动,温嘉清的眼眸转了一圈,有精光闪过,继而红着眼眶又晃了晃母亲的袖子,只是这次她的动作很轻,带着一分柔软的哀求。
乔氏没说话,又将她搂回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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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月怀孕快六个月时,陆凛已经拿下西戎十九个部落,生擒了两个王爷,将先前被俘虏的四千多个千户营的手下都救了出来。
但这最后八个部落扎根在漠北最深处,再加上他们深入西戎太久,有所疲乏,想要像之前那样一鼓作气,一举拿下并非易事。
命先头军队原地休整三天,陆凛和其他两个副将在已经占领的定戎王的王帐里分析战局,商议战术。
“陆将军有您的急信,是从京城来的。”
傍晚,三人刚告一段落还未各自回营帐,便有士兵匆匆掀开帘子进来,单膝跪地将信托过头顶,呈到陆凛面前。
他的脸上尤带两道刚结痂还未愈合的箭伤,再深些便可见骨,那英俊的脸庞更多了几分悍然煞气。
浓眉微微蹙起,男人大步上前接过信,就地拆开。
里面有两张信纸,一个是温嘉辰写的,一个则是嘉月。
陆凛很巧的先抽出嘉月的信纸,而温嘉辰的连带着被拽出来飘落在地上,孤零零的。
余光扫了一眼,他也没捡,先将染了嘉月柔柔女儿香的信纸放到鼻尖闻了闻,眉眼间那抹褶皱渐渐没了,唇角扬起,那笑看得另外两个副将一愣一愣的。
觉得眼前的人像被另一个魂附体了。
“孩子与我都安好,勿念。”
信纸展开,一行娟秀的簪花小楷映入眼帘,并非力透纸背,却又颇具独到的风骨。
是嘉月的字,但许是太久没看到,陆凛一时移不开眼。
观字如观人,他的眼前已浮现出小东西坐在书案前写了又扔,写了又扔,咬着唇瓣想多写又拉不下脸的有趣场景。
唇畔的弧度更浓烈了几分。
这么长时间过去,她那点脾气应该也被磨没了。
他班师回朝那天指不定得扑到他怀里又哭又笑地说“陆凛我想你了”。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男人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唯独那笑意始终未散,旁人看了只觉得陌生到汗毛倒竖。
这可是在刀箭堆里都能面不改色杀出血路,仿佛刀枪不入不会死的杀神啊。
怎么能笑得这么,春风得意……
像是刚历了一场畅快淋漓的风月事,但关键是他只是闻了一下信纸,莫不是那上面撒了药?
两个副将正要往不好的地方想,便见陆凛从容地收了笑脸,将那张信纸仔细地折好塞进紧贴胸口的位置,接过另一个副将捡起来递给他的信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