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娇(149)
靠在陆凛怀里的嘉月一个劲地摇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放不放都难逃一死,可这柄刀离嘉澜太近了,随时都有可能拖他一起去黄泉路。
陆凛的神色并不好看,因为他最烦有人威胁他。
饶是嘉月在身旁,他周身依旧涌动着不耐和戾气。
手下递上了玄铁弓,陆凛将嘉月轻轻放到身后,单手轻而易举地将它举起,另一只手向后摊开,立刻有人把锋锐的羽箭放进他掌心。
弯弓搭箭,男人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带着浓浓的残暴与杀气。
丝毫不受威胁。
“你做什么?!他的命你们不要了?!”
那婢子慌了神,手心一颤,刀在嘉澜白嫩的脖子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许是觉得痛,一直低垂着脑袋不言不语的少年轻哼一声,缓缓攥紧拳头,一点点抬起了头。
他看向用箭指着他们,宛若阎王现世的可怕男人,末了又侧头看着他身后侧,紧紧攥着他袖子,泪流满面的女子。
“阿姐。”
他这一声,让两个女子都看了过来。
一个瘫坐在地上,面色灰白又满眼愤恨,一个却从茫然变成了错愕和心疼。
“你待我很好。”
不到十岁,个子还不及那婢女胸口的嘉澜说着说着便瘪下嘴,哭了起来。
“我知道舐犊之情,大哥哥也还教过我,善恶有报。”
少年哽咽着,努力看着嘉月的方向,断断续续地说着。
两年前那个晚上,他虽病得迷糊,却看到了嘉月被推下去的一幕,只是伸出的手被阿娘按住,嘴也被捂得严实。
那些被救的婢女曾为她哭喊,说阿娘和阿姐必会遭报应。
她们的报应都来了,而他闭口不言的报应也来了。
“你还小,日子还长,这些和你没关系。”
“阿姐会救你的,嘉澜你别怕......”
泣不成声的嘉月一个劲地朝他摇着头,但她的身子始终被秋玉死死地抱着,无法再往前半步。
“谢谢阿姐。”
嘉澜哭得鼻涕都出来了,脸上一片狼藉,而她们的这翻对话也分散了那婢女的注意。
就在她垂首要捂嘉澜的嘴,不让他再说时,一直死死地盯着她,捕捉破绽的陆凛凤眸中划过一抹凌厉的血光,手中的箭破风而出。
直直地没入对方脑门。
嘉月的心提了起来,身旁的陆凛用最快的速度奔了过去,却还是晚了一步。
婢女本就圈着嘉澜,刀紧贴他的脖子,她直挺挺地往后倒,刀也跟着划了下去。
她被箭刺中的一瞬,嘉澜其实可以推开她,抓住那一丝生机。
但他动也没动,俨然是在等那刀落下。
血喷涌而出的一瞬,一步之遥的男人停了下来。
被摁在地上的温嘉清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而嘉月也回过神,踉跄着跑向倒在血泊里的弟弟。
“放我阿姐,一命吧......”
“我,替她,还......”
嘉月哭得说不出话,她将嘉澜抱在怀里,两只手紧紧捂着他不停喷涌着鲜血的脖子,满目的红,脸上也是斑斑点点,尤有温度的热血。
他不该懂这些。
他还没有十岁。
“你什么都不用还......”
泪水不停地落在嘉澜脸上,淡了上面的血迹,而他却努力睁大眼睛,扬起唇角,露出了嘉月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
阿娘其实从没有与他说过那些不好的事,只督促他读书上进,多去父亲那里表现,因为她盼着他出人头地,不输上头两位哥哥。
所以他起初并不懂自己与哥哥,以及这个姐姐的分别。
后来他明白了,这一辈子或许不管做什么他们都不会与他亲络,将他当亲弟弟那般疼爱。
“阿姐,我想,和你一个娘......”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便合上了眼睛,白皙稚嫩的手砸在血泊里,溅出点点凄美的血花。
而这一句也成了刻在嘉月心上,一辈子都无法消去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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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受足寒凉,又悲痛在心,嘉月病了近半个月才有所好转。
而这期间,陆凛的身份,以及端王和霍齐琅等人所犯恶行也被昭告天下。
秦绥帝抄了霍氏满门,却留了端王和温嘉清的性命。
他们被贬为庶人,押送到京郊看护皇陵,忏悔其过,一生不得离开。
救驾有功的定北侯陆凛被封凉州指挥师,不日就要启程回孟良,继续驻守边境。
嘉月的身子康复后,他们将温嘉澜送往北丹,温氏的祖宅旁安葬。
得知始末的温禾承一夜间白光了头,悔不当初,身子有所好转的祖母也以泪洗面,险些再次病倒,而温氏的一众族老纷纷唏嘘感叹,只道温家遭逢此难,该好好反省,督促后辈们脚踏实地,莫要行差踏错,酿成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