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娇(102)
林子里的气氛越发凝重,一触即发。
而陆凛的一举一动始终从容,好似并无感觉。
趁他病要他命, 他们有备而来,时机也抓得不错。
然而知道他没事, 只是将计就计的人不多,与他出生入死的弟兄不可能泄密,西戎那边也被控制得死死的。
所以京城里不止乔氏一个该被剥皮抽筋。
放长线钓大鱼,没想到钓上来的还不止一条。
只可惜最后一丝新年前进京的可能没了。
林中鸟儿惊起的一瞬, 陆凛唇角微动,但这抹笑意未及眼底,凤眸里的漆黑疯狂蔓延,戾气四散。
他陆凛眼里只有战,没有怕。
刺客像是被诱人食物吸引来,狰狞凶恶的黑色蝙蝠,瞳孔在这夜色中闪动着血光,从四面八方扑来,带着将他撕咬殆尽,巨浪般汹涌猛烈的杀意。
不下一百人,可以说是倾巢出动,不要他命誓不罢休。
一身镶金边的黑色锦衣的陆凛被团团包围,杀红了眼睛。
对方采用人海战术,丝毫不防守,一个劲地施展搏命杀招,只为取他性命。
而陆凛表面攻,实则防,尽管不知不觉间已伤痕累累,但因着一身黑衣,除了衣衫破烂些,看不出红色,就像个不会流血,不会迟钝恐惧的铁人,让围攻着他,人数却渐渐变少的死士们急红了眼,来势越发凶猛,也逐渐没了开始的默契配合。
男人长剑贯穿一人的同时将他猛地甩向身后,砸倒两三个,饶是那凤眸里充斥着悚人的猩红,周身暴戾之气汹涌而凌乱,但他瞳孔深处始终有着锐利的聚焦,仿佛能洞悉一切,将所有破绽尽收眼底。
避开要害,生生挨了险些穿透肩膀的一剑,陆凛眯眼,骤然转守为攻,盯准一个渐渐暴露,最为容易突破的缺口,不顾一切地突围。
他本就有伤在身,再加上身体不适,与他们死战没有丝毫意义。
没死在战场,就更不能将命搭在这种下作事上。
温嘉月还在京城等他班师回朝接她回家。
许是想到了嘉月,陆凛的攻势越发凌厉凶猛,像是背水一战,而对方逐渐被他这夺人的气势压制住,反倒落入下风。
突破他们包围的一瞬,陆凛立刻运起内力施展轻功,用最快的速度冲向林边拴着的汗血宝马。
对方暗杀过一次,对他的实力俨然有所了解,绝不敢再轻敌。
饶是在战场他都没伤得这般严重过。
伤痕累累,鲜血不断流失,陆凛多少有几分脱力和晕眩,但他的动作依旧迅速敏捷,翻身上马勒起缰绳,汗血宝马被血腥气惊扰十分不安,立刻扬起前蹄撒足狂奔。
而追上来的死士纷纷弯弓搭箭,瞄准陆凛。
锋锐的箭头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隐隐泛黑。
上面淬了剧毒。
男人早有所料,挥剑抵挡,弯腰躲避间一支冷箭穿过他束起的发,震断了玉冠,它摔进尘土飞扬的泥地里,四分五裂。
陆凛一头黑发在风中张扬飞舞,很快便消失在穷追不舍的死士们的视线里。
支撑着行到安县下一个城池,在守城兵士面前举起代表着身份的鱼符后,男人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失去意识前他翕动了两下唇瓣,无声呢喃了两个字。
老子一定会回去。
生死不论。
......
而这一夜,嘉月做了噩梦。
陆凛上战场这许久她都不曾有过,如今他们胜了在回来的路上,她却被梦魇缠绕撕扯着,难受得喘不过气,却挣扎不出。
猛然惊醒前,最后的画面死死钉在了脑海。
浑身是血的陆凛执着满是干涸血迹的长剑,划过地面,徐徐向她行来,一声声唤着她,嗓音低沉又带着渺远空旷的回音。
最后他站定在她面前,遍布暗沉血迹的修长大手伸出,即将触碰到她的脸时又收了回去。
男人笑得又深又坏,一双凤眸却紧紧倒映着她,声音透着几分熟悉的戏谑:“不摸你,弄脏了又得跟老子闹。”
可就在嘉月拼命摇头主动伸手要去握他的手时,眼前的人变成碎屑,四处飘散,再寻不到踪迹。
“陆凛,陆凛......”
嘉月支撑着从床上爬起,眼底没有丝毫倦意,一片被惊恐笼罩的空洞,身子微微哆嗦着,不停地呢喃着他的名字,泪水落了满脸也不自知。
“只是噩梦,他不会有事的......”
小声抽噎着,嘉月抬起头看向床头挂的陆凛亲手刻的木牌,将它紧紧包在掌心,额头抵着,维持这个姿势太久身子僵了也没有动弹。
如今京城还在传主将伤重不醒的消息,而人们也在议论战功和封赏的事情,只叹他这个千户眼看就要熬出头却无福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