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墓(561)
龚韧山猝不及防,顿时嘴里吃一口灰尘。他双手跟椅背绑在一起,毫无反抗之力。被个半大孩子踩在地上,这种体验简直前所未有。他冷冷望来一眼。
小麦挑眉,吊儿郎当吹了声口哨,道:“哟,还敢瞪我?不给你点颜色看看真当我们不敢动你?”
说罢,她要腰间拔出匕首,蹲下身来,冰冷的刀刃贴着龚韧山的面颊,小麦似乎在挑选下手的位置,大刺刺地开口:“你说,小爷我在你脸上刻个乌龟王八蛋可好?”
雌雄莫辩的一张脸,眼底却闪烁着残忍的光芒。龚韧山能看出来,这小子对官兵并无好感。他目光冰冷,脸上一副无所畏惧的表情,却不说话。
小麦啧啧作叹:“可惜这么一张俊俏的脸蛋,划花了以后怕就没女人愿意跟你了吧?哈哈哈,可惜可惜。”她嘴上说可惜,脸上全是兴奋期待。她抬起手,作势要刺。
“住手。”杜平道。
小麦的动作立刻停下,应道:“是。”说罢,她恭敬地站回杜老大身后。
龚韧山暗暗松一口气。虽说武将不靠脸吃饭,战乱之下缺胳膊少腿也是常事,但他一点也不想被毁容。
杜平侧首打圆场:“龚副将是客人,不该对客人无力。”
龚韧山闻言只觉无语,呵,当他是傻子不成?早不阻止晚不阻止,偏等那小子戏耍够了才开口,不就想给他个下马威么。
小麦振振有词:“是他不识时务在先,您客客气气说话,他还摆个官老爷架子,眼睛长在头顶上,我看不惯那副狗样子。”
龚韧山气笑了:“你们胆大妄为截军粮,难不成还要我道谢?真以为我相信方才那番鬼话?”
小麦转头,气不过,又踹一脚那椅子,连带着龚韧山也在地上狼狈翻滚。她骂道:“蠢材!我们真要吃下这些军粮,何必把你带到这村子里?西北所有村庄都是我们的地盘,随便哪个犄角旮旯都能塞你!”
龚韧山心中一凛。西北所有村庄都已拿下?
小麦恨道:“这两年来,我们辛辛苦苦帮忙打山匪,这才免除了你们的后患,否则真以为没人来抢军粮?是,西北匪盗虽然猖獗,却不敢碰徐家,可前提是他们不被饿死。这两年田里的收成你们也知道,横竖都是个死,你以为那些匪盗真能忍住不动军粮?”
龚韧山心中更为惊惧,他忍不住望向那女人,问道:“你们在剿匪?”他这一路从边境方向行来,的确没发现土匪窝,干净得有些吓人,“你们剿了多少?”
杜平:“全部。”
龚韧山迎上她平静的视线,内心惶惶不安。他刚被抓的时候还没当回事,但听到这里,越觉越不对头。他肃然问道:“你们以剿匪的方式练兵?”
杜平笑了笑,没否认。
龚韧山见此笑容,分明昳丽夺目,他却觉得毛骨悚然。
行了,可以甭问了,这已是司马昭之心。
被数千村民围攻的时候,他没怕;被带到这个屋子绑起来的时候,他也没担心;不过,现在他觉得不安,如果被这女人拿来当人质威胁将军,他宁可一死。怕就怕,届时想死也死不了。
杜平只消一眼就明白他在想什么,抬了抬下巴,示意小麦:“给龚副将松绑。”
小麦最听她的话,虽不情愿,但还是过去解开绳索。
龚韧山重获自由的瞬间,以迅雷之速拔出小麦腰间匕首,他纵身一跃刺向那女人,动作快得不假思索。
杜平一动不动,望着他,似乎勾了勾唇。
下一秒,元青横档在她身前,赤手空拳劈向龚韧山手腕,既准且快,匕首顿时飞了出去。元青虚晃两招,掠身闪至他背后,将他双手擒拿负于身后。
沉稳的声音传出来,元青道:“龚副将,此举未免恩将仇报。”
龚韧山挣不开,回头喝道:“你知道这女人意欲何为?”
元青望着他的眼,说:“我只知道,无数百姓走投无路快饿死的时候,是她出手相救,她没有做过半件错事。”
龚韧山语噎,又厉声道:“她这是笼络人心,图谋不轨。”
元青:“那时候,你们在哪里?你们为什么不来笼络人心?”
龚韧山又被噎住。这家伙看起来单纯好骗,怎么说起话来这么毒?就差没指着鼻子骂徐家罔顾人命冷血无情了!
小麦在旁适时地嗤笑一声,顿时让龚韧山愈发尴尬。
此时,杜平望着他的窘状,方开口道:“我说过的话都算数,我们一粒米都不会拿,所有军粮原封不动送到军营,龚副将可与我同行。”
龚韧山有生以来头一回,觉得自己脑袋不够用,莫不是这女人真尽心在为徐家考虑?不不不,他不能被蒙蔽了去。龚韧山忍不住问:“你扣下军粮有什么好处?平白暴露了行踪,反倒引来徐家围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