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墓(474)
昔日风光无限的首辅家公子,今日却要在众目睽睽下挨棍子,耻辱二字不足以形容。
王尚书断定他会拒绝。
冯瑛之慢慢站起身,眸光一闪,拜谢道:“谢大人指教。”
这话一出口,只要冯瑛之去衙门告冤,生生受了那二十棍子,状纸一旦递到刑部这儿,王尚书再没理由压着。
王尚书一呆。
可惜话既出口,便没收回来的道理,他觉得自个儿掉进冯家小子挖的坑里了。这小子就是仗着所谓的“救命之恩”,见他不好断然拒绝,就用软话磨着。
再一想,那场刺杀本就是冯老头搞出来的糟心事,这“救命之恩”根本就掺了水!可如今,他却要冒着与皇上作对的危险把事情递上去……
不行不行,再想下去他就快憋屈死了。
王尚书死马当活马医,劝道:“皇上心中未必没有疑惑,此案即便送进御书房,三司会审也只会是一场空想。”
冯瑛之:“至少此刻我已尽全力,总比在余生中后悔一辈子要强。”
王尚书肚子里已经问候了冯家十八代祖宗,脸上还要露出赞赏之情:“唉,有孙如此,冯首辅在地底下也该瞑目了。”
他娘的,冯老头死了还要搞点事情,留个孙子来祸害老夫。
两人又寒暄几句,冯瑛之便告辞。
临出门前,王尚书实在好奇平阳公主的谋算,试探道:“郡主,听闻公主殿下近来身体不适,是着风寒了?”
杜平回他一眼:“母亲已经病愈,多谢王大人关心。”
王尚书见问不出什么,便笑道:“病愈就好,殿下要多注意身体。”
夫妻二人离开此处,杜平与他对视片刻,不待她开口说话,冯瑛之先笑了,轻描淡写地开口:“别担心,二十棍子要不了命。”
杜平知道打消不了他的念头,自嘲地笑笑,觉得自己多此一问:“受得住?”
冯瑛之:“也不是多大的事。”当众挨棍子,自然不是什么光彩事,不过至少找出一条门道,他又笑了笑,“我不觉得丢脸。”
杜平沉默良久:“从一开始,你就没想到我?”
冯瑛之停住脚步。
一早出门就连着拜访三处地方,此时已有疲意,杜平的喉咙有些干。日头向西偏向,衙门酉时下值,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杜平望着他:“你没想过找我帮忙?也许只是我入宫说一句话的事。”
此刻,她心跳得很快,带有一丝试探之意。
她又问:“你找了孙家,毛家,王家,却没想过找我母亲帮忙?”
冯瑛之:“除了这三家之外,其他任何人掺进祖父的案子就等于一脚踩进夺储之争。我想,平阳公主并不想惹这场麻烦。”他的声音很平静,“而且,我担心开口求人后,平阳公主会以此要挟我。”
杜平注意到他一直口称平阳公主,却不唤一声岳母。她轻声:“要挟你什么?”
冯瑛之:“要挟让我写和离书。”
杜平一时没说话。
冯瑛之以为自己猜对了,平阳公主果然和祖父是一样的主意。他苦笑:“如今冯家丢了权势,甚至连名声都难保,此时上门不免有攀权附贵的意思,平阳公主只会更看不起我。”
杜平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她握住他的手:“我母亲没有看不起你。”
冯瑛之笑笑,没说话。
京城知府当属最不好做的官之一,不过从四品,在这块繁华地随便逛一圈,都能撞到比这官衔大的。问题是,那些勋贵高官犯了事,还要拿到衙门来判,简直让赵知府愁白了头发。他寒门出身,有今日的位置实属不易,这个骂不得,那个打不得,弄到最后什么案子都判不了。
咚咚咚,击鼓鸣冤。
赵知府看到主簿脸色苍白地跑进来,顿感不妙。在京城久居的主簿自是见过世面了,上回外戚黄家小少爷犯事犯到他手上,都没见过这脸色,糟了,这回肯定碰到更硬的钉子了。
“大人,外头的是冯家六公子。”主簿上气不接下气。
赵知府当然知道冯阁老的案子,现在谁碰这案子谁就是傻子,能推多远推多远。他头疼地摆手:“赶走赶走,不肯走就找人把他架出去。”
主簿总算喘过气来了,接下后面那句:“永安郡主也一起来了。”
赵知府表情僵在脸上,什么?那个煞星?永安郡主的的大名在京城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顿时朝身旁瞪过去,说话有你这么喘大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主簿苦着脸:“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赵知府:“问我?什么都问本官还要你干什么?光吃闲饭不干活?”
主簿附着耳朵,出了个自以为聪明的主意:“这人是赶不出去了,咱们要不偷偷遣人去公主府通知?我估摸着这事儿公主殿下不知情,郡主虽不懂事,公主殿下还是知礼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