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墓(471)

作者:苇衣

冯氏心中有兴奋亦有悲伤,不过前者远远多于后者,只她也不敢表现得太过,柔声道:“父皇向来重规矩,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说到此处,她又低垂臻首,擦拭眼泪,“可是二伯公就这么死了……呜呜……”

这泪流得恰到好处,冯氏能一直独宠于王府,除了感情,必要的手段也不缺。

见王妃伤心落泪,端王立刻上前将娇躯揽入怀中:“别难过,本王承冯家的恩情。虽冯大人平时对本王不假辞色,可看人不该只看表面说什么,而该看实际做什么,冯大人这次也许是恼怒太子害他辞官,可心里未必不是为本王考虑,唉。”

冯氏也抱住他,哭得梨花带雨:“二伯公虽逐我出家门,但心里还是为我考虑,也为殿下考虑……”

“你放心,本王知道。”端王只觉胜券在握。

连太子都倒了,还有谁能挡住他?

冯府的下人大多跟着队伍回老宅了,剩下一些在冯佑决定辞官时也已遣散,是故如今不过一座空府,再过几日,皇帝自会派人来收回府邸。

此刻,府中冷冷清清,只余他们两人。

杜平见他一身风尘,可这里既没粗仆烧水沐浴,也没奴婢更衣伺候。她犹豫许久,觉得不提愈发显心虚,她尽量维持以往的语气,试探道:“要不去公主府暂住?”

冯瑛之摇头,他想住这里,可要永安也跟着住空空荡荡的地方,不免赧然:“你愿不愿陪我一起?”

杜平心中暗松一口气。

这再好不过,否则她也不知母亲和瑛之碰在一起会发生什么,若消息走漏,她两边都不忍伤害。她赶紧表忠心:“夫唱妇随,你住哪里我就住哪里。”

冯瑛之忍不住笑了,眸底情愫柔软。他忽闻到身上传来淡淡酸臭,不好意思退开几步:“我先清洗一番。”

杜平自告奋勇:“我来烧水。”

冯瑛之拦住她,神色温柔:“厨房里还有细柴,你先去点燃,我挑水过来。”

虽两人都出身望族,可做起这些事竟然都不生疏,一个是因为自小出入军营,另一个则是冯阁老有意锻炼,不欲把孩子养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无用书生。

杜平已经把火点起来了,她悠哉悠哉地坐在小凳子上,看自家夫君单手拎着半人高的一桶水回来,脸上还神态轻松,顿时将他上下打量:“看着身板削瘦……”她暧昧地给个眼神,让他自行体会。

冯瑛之将水倒进去,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比抱你要轻。”

杜平咬咬牙,不与他计较,又扔了块木头进灶头。

“而且,你看过的。”

杜平差点从小板凳上摔下来,看过什么?她看过什么?

他说的意思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

杜平指着他:“瑛之,你学坏了,是不是毛二带坏你的?”

冯瑛之笑了笑,从祖父死后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看到她的那一刻才觉得自己仍活在人世间。他挨她身旁的小凳子坐下,轻声:“谢谢。”

杜平也挨着他,两人肩并着肩,脑袋靠着脑袋,她轻声:“你我之间,不需要这两个字。”

冯瑛之望着灶头里窜高的火苗,同时映在他眼底跳跃。

他不是一个人。

他温声:“好。”

天色渐渐黑下来,屋中的油灯也点起。冯瑛之把大木桶搬到屋里,然后一次一次将热水倒进去。他素来爱洁,以往在府中时,一日都不止换一件衣物。可今晨匆忙赶来京城忘带行礼,只能明日去店里买备换衣衫。

他整个人浸入水中,热水温暖了四肢百骸,消除一日急行的疲劳。

他缓缓闭上眼。

脑中浮现的是祖父安详躺在床上的死状。他方才并未和永安提及,其实,是他第一个发现祖父尸体。他担心平阳公主和祖父打着一样的主意,生病是假,拆散才是真,一整夜躺在床上越想越不对,还是决定先回京城一趟。

他大清早就候在祖父门前,想得祖父允许后就回京接人。等了许久,一点动静也没有,他实在心急如焚,就低声唤道:“祖父?祖父?”依旧无人应答。他这才感到不对劲,推门进去,看到祖父一动不动躺在床上。

初时,他只以为祖父累了才睡得沉,正想悄悄关上门,却见祖父衣着整齐。

他瞳孔骤缩,立刻疾步上前。

祖父已经没有呼吸,身体冰冷而僵硬,俨然是一具尸体。他环视一圈,在屋里的角落,还躺着另一个人,也是一动不动,他强压住慌张走上前,顿时大惊失色,他曾经见过太子几面,绝不会认错。

而桌案上,放着所谓的“遗书”。

冯瑛之纹丝不动地泡在浴桶中,黑色长发贴着他的面颊,湿漉漉顺着身躯蜿蜒而下。他摸一把脸,眸光沉沉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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