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墓(455)

作者:苇衣

冯瑛之:“我只觉得有这个可能。”

毛公子大嘴巴,一拍脑瓜子又想到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我说小王公子,你这么激动是不是因为喜欢萧七娘?后悔美人远嫁,只恨没早一步去求亲?”

王维熙怎么也没想到会听到这句话,一愣。坐旁边的冯瑛之已垂眸轻笑起来。

毛二还以为自己说对了,凑到王维熙身旁,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兴奋道:“是不是是不是?我就说嘛,你怎么这把年纪还不成亲,肯定是心仪的姑娘已嫁他人,是不是萧七娘?”

王维熙涨红脸:“胡说八道!别坏了萧姑娘的声誉!”

毛公子“切”的一声:“随便说说呗,反正都去和亲了。”他眼睛一瞟,觉得自己肯定猜对了,“你脸都红成这样了,还想否认?”

王维熙闭了闭眼,顺一下气:“我这是气红的。”

冯瑛之笑岔了气,咳嗽两声,直到笑够了才来救场:“维熙应该打算明年下场参加会试,拿个好名次就更好说亲。”

毛公子眨眨小眼睛:“真的?”

冯瑛之笑问:“维熙,我猜对了没?”

王维熙僵硬地点点头,然后撇开脑袋不再说话。

夕阳西下,望月阁的众人也散了场。冯瑛之亲自送友人们至府门前,挥手道别。看着马车一辆一辆都驶远了,他踏着晚霞回到自己屋中,亲手查看一遍他们送来的礼物,尤其是毛二送来的那副字帖。他轻轻抚过,收回手,吩咐道:“都拿到书房去。”

冯瑛之晚膳的时候多给杜平夹两筷子,说话温声笑语,到睡觉的时辰,两人相拥而眠。

他什么都没说。

态度也一直如故。

但是,杜平偏偏就有一种感觉:他不开心。

杜平缩在他怀中时眼睛一直睁开,始终睡不着觉。眼前是他敞开的衣襟,胸前结实的肌肤若隐若现。头顶是他平缓的呼吸夹带热息,抱着她的那个人似乎已经熟睡。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

外头隐隐传来一慢四快的打更声:咚——咚,咚,咚,咚。

冯瑛之终于有了动作,他轻柔地松开妻子,起身穿衣,一个人静悄悄收拾完了,又低头去看她,然后弯腰在她额头轻轻一吻,便踱步离开房间。

杜平闭着眼睛,嘴中呢喃两句背过身去,生怕被他瞧出端倪。

等完全听不到脚步声,她才从床上坐起来,低头望着地上月光呆坐许久,她方披上一件外衫,循着书房走去。

夜里,一盏明灯从纸糊的窗户透出光来。

书房里只有冯瑛之一个人。

他展开临摹字帖,一笔一划写得认真。他在里面写了多久,杜平便在窗外站了多久。夜风很冷,将她脸上吹得凉凉,唯一的温暖似乎只有屋中那盏油灯,分明在那么近的距离,多走几步便触手可及,她却不能靠近。

她想,瑛之一动不动写那么久,手脚肯定也冰冷了。

她想走进去看着他,摸摸他冰凉的手,她想抱住他,她想温暖他,可是不敢。

她抬头痴痴望月,她想,原来这世上也有她不敢的事。

就像小时候母亲买给她的汝瓷七彩球,薄如蝉翼,美轮美奂。她视若珍宝,将它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生怕一不小心摔在地上,就碎了。小时候的她不知轻重,那么珍惜,却还是摔碎了那颗瓷球,再难复原。

东西摔碎了,可以不管它。

可人呢?人会碎吗?

杜平擦擦眼角泪水,她不敢试,她不想打碎瑛之的骄傲。

他从千尺山顶跌落谷底,他没有怨,没有怪,他已经默默咽下所有痛苦,靠着自己一声不吭站起来继续前行。

他在她面前不露出分毫,他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就不知道罢。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夜天际一轮圆月,挂于稀疏的梧桐叶间,几朵乌云飘过,月暂晦,星却常明。

这样安静的夜晚。

忽然,屋中传出一道沉重的碰撞声。

冯瑛之将手中狼毫狠狠甩向地面,玉质的笔身顿时折成两段,一半一半,孤寂地横躺于地面。

他猛地扯住宣纸一片片撕碎,碎得不能再碎,随手一扔,仿佛片片雪花飘落屋中。

而他,仰望这一室荒唐,慢慢闭上眼,自嘲地轻笑一声。

这是他最喜欢的一支笔。

毁了。

冯瑛之向后一靠,脑袋垂挂在椅背上,无意识摸上左手腕的沙袋,那里已有些肿痛。他只觉一股情绪再也按捺不住,酸涩涌上心头。他也想过,苦练十年,也许就能恢复到之前的水准,可是,熬过漫漫十年,忍受那么长的时光,而他已经不年轻了。

十年后,他的友人也许个个高官厚禄,封妻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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