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墓(10)

作者:苇衣

皇帝拍案大笑,被朝臣们烦扰的坏心情一扫而空,看到自己儿子被吃得死死的,甚觉有趣:“放心,朕一定给你选个最好的。”

看到皇帝被逗得开心,太子又开始腹诽心谤小人得志,不行,不能再让皇帝和这小儿继续相处,须把她引开才好。

太子清嗓子:“平儿,御书房乃是议事之处,不是你玩儿的地方。你可去东宫找承业,顺道劝劝他别整日里不干正事。”

皇帝轻轻瞥一眼太子。

可惜太子没看到他老子这一眼,不过,哪怕看到了,估计也觉不出什么味儿。

他心里正觉得自己这一步棋走得好,虽然他不喜平阳,却从来不否认她的能力。小时候嫉妒妹妹受宠,但长大后也试过招揽她。

别看他已是太子,身后几个弟弟可不是善茬,一个个都虎视眈眈等他犯错。可惜平阳滑不溜秋,从不沾染麻烦事。

幸好,这姓杜的小丫头和他儿子关系好,若是以后成了好事,平阳也只能站在他这边。

杜平看一眼皇帝的脸色,又转头望向太子,微微一笑,躬身告退。

皇宫里该怎么走她熟悉无比,东宫更是闭着眼睛都可以到达。

杜平停住脚步,对带路的内侍开口:“我自己去,你退下。”

话音刚落,她便疾步飞驰而去,迎面的细风吹拂发梢,清凉中带着一丝微微的痒意,舒服得让人忍不住微笑。

她已有两月没有见到承业哥哥,上一回两人闹得不欢而散,她正想找机会来哄哄他,若运气够好,说不定承业哥哥已经气消了。

上回的事情说简单也简单,就是她不肯吃亏。

宫里养着的那只波斯猫爬上屋顶,她憋着一口气非要逮到它,哧溜一下也窜上屋顶,等她玩得满头大汗走回来,看到承业哥哥已经画完一副“美人上瓦图”,寥寥几笔,滑稽可笑。

她那时候气得脑袋冒烟,拿起笔就想在他脸上画乌龟,忍了忍,想出更狠的回敬。她阴恻恻的目光,逼良为娼让他换上女装,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想画一张“美人春睡图”。

岂料,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她被惊艳得愣住了,傻傻伸出手去摸脸:“哪里来的神仙姐姐?”

结果惹得承业哥哥恼羞成怒,甩袖离去。

杜平想起那画面又想笑,停下脚步来,轻轻走过去。

东宫正前方有一口湖,湖里养的几尾鱼色彩斑斓,游动灵活。

李承业坐于案前,执笔画鱼,他已经画了半年,重复不断同样的题材,却总是不满意自己笔下的鱼,觉得缺了点什么。身后的内侍正给他撑伞扑扇,他顿了顿,本想开口询问,还是作罢。内侍一味奉承,给不了他想要的意见,若是平儿在这里便好了。

“这条画得最好。”一根纤纤玉指悬于画上。

李承业惊喜地回头:“平儿。”

杜平笑嘻嘻看着他:“其实画得都不错,但你笔下的鱼不及你画的山水。”

李承业心中评价与她差不多,苦于无法突破。他放下画笔,仰首调侃道:“终于想起我了,还道得终身呆在冷宫,思君念君不得见君。”

杜平拿笔挑起他的下巴,吊儿郎当:“郎君天姿国色,不忍轻弃。”

李承业笑了。

他痴迷画画,可惜父母皆不赞成,称之为旁门左道,连祖父也不甚赞同。人人都急着将他拉回正道,多读书多看书多多辅佐父亲才是。

从小开始,只有杜平不会耳提面命,整日里在他耳边嘀咕上进奋发,也只有杜平会很认真地和他讨论画作。

尤记得那小姑娘振振有词:“小时候你画的好,他们天天夸你,还拿着你的画去炫耀,好了,现在长大了,觉得整天画画见不得人了?真以为你是泥人啊?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做梦,没这么便宜的事!他们把你教成这样,就该接受这样的你!”

他当时听了这话,费好大力气才忍住眼泪,世上怎会有说话如此动听的姑娘?

以前总觉得战国时期纵横家言过其实,靠一张嘴行走诸国,还能所向披靡。真发生在自己身上才明白,当有人说进你的心坎里,真的能所向披靡。

李承业想起近日发生的事,担心道:“你和皇祖父起冲突了?”

杜平一顿,并不太想提及此事:“江南贪污案的事情,无论成不成,我总得提,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我可不想皇上把我母亲的忍让当成理所当然。”

李承业欲言又止。

杜平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阻止道:“如果觉得我会不喜欢听,那就别说了。”

李承业失笑,看着她避之不及的模样,摇头笑道:“早知道姑姑在你心里的地位与旁人不同,但是,当局者迷,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姑姑的,在我眼里,姑姑是不会退让的。”顿了顿,补充道,“哪怕退让了,也是为了得到更多。别替她担心,我爹哪怕有十个,捆起来也斗不过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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