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风华正茂(114)

作者:温凉盏

说着,他还顺道鄙视似的瞥了聂谨礼一眼,然后才高高抬着下巴,对睢鹭道:“校书虽只九品,却也不是等闲人能当得的,校雠典籍、订正讹误之事,行事虽小,兹事却体大,遂高祖以来,历任秘书省、崇、弘二官等校书一职,多以进士或同等出身者充任,而你——”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往睢鹭脸上身上上上下下那么一瞅。

话不需出口,其意却已表达地淋漓尽致。

睢鹭嘴角微弯,“大人有话直说。”

柳文略轻哼一声。

“所以,今日我便考你一考,且看你有没有资格,做这个校书郎。”

“资格”二字,他咬地十分重——仿佛有什么特殊含义似的。

果然来势汹汹哪。睢鹭轻叹一口气,脸上仍旧不动声色,道:“大人但考无妨。”

于是两人开始了一考一答。

而两人身后,另外三位大人已经悄悄站一起,一边留一只耳朵听两人对答,一边小声说悄悄话。

“老仇,接下来你上。”仍是那位戳了柳文略的深绯衣衫的黄骧大人先道。

被点名的仇尺宽瞥他一眼,却也没反驳,只无声点头应下。

倒是最先出面的聂谨礼有些忧心忡忡:“我说,咱们这样是不是有些过分了?让文略考他学问倒还好,可老仇——”他瞥一眼身如铁塔、面如坚冰的仇尺宽。

要知道,他们这位刑部尚书大人那可是小儿止啼的人物,只要他一板起脸,许多官员都忍不住在他面前打摆子,更何况是涉世未深的年轻书生。

聂谨礼觉得,这对那位小驸马似乎略显残忍了。

“这还非就得老仇上,换个人还不成呢。”黄骧一摆手,“若连个冷脸都受不了,那不就是胆小如鼠的怂蛋?而若是怂蛋,又如何能配得上那位?”

“这……倒也有理。”聂谨礼被他说服,点点头,但随即又道,“但律令法典到底是偏科,如非专攻此道,自然无法对答如流,况且进士科也不考法典,不如——”

“……嗯?”一直沉默的仇尺宽突然出声,两眼黑黢黢地盯着聂谨礼。

“啊……不,我是说,律令法典是国之根基,正该好好考校!重重考校!”

这边三人嘀嘀咕咕的功夫,前头那两人已经对答数个回合,柳文略的下巴从高高抬起,终于到逐渐落回正常的弧度。

“哼……见解尚可,但根基还是有些不牢,还需遍览群书,增长见闻。”

“大人说的是,不才受教了。”睢鹭仍旧笑着,拱手道。

“好了好了,文略你过来,”黄骧伸手招呼柳文略,又赋予重任般,一推仇尺宽后背,“老仇,上!”

睢鹭:……

敢情还是车轮战哪。

*

日头爬上中天,即便才到初夏,日光之下久站仍旧略显燥热,然而此时的弘文馆书库大门前,一位浅绯五品官服的的少年,和四位深绯甚至紫袍的大员,赫然站在日光下侃侃而谈,也不知在谈什么,直从午时正谈到午正快过三刻。

掌管书库大门钥匙的小吏,原本早准备锁门吃饭,结果一忽儿来了好几位大员堵在门口,登时这门是关也不敢关,只能等着那几位何时能结束。

好在,等着吃饭的似乎不止他一个。

“哈哈不错,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哪!”聂谨礼哈哈大笑,很是快慰地拍拍睢鹭肩头,“能通过老仇考校、又能让文略平视的年轻人可不多。”

只可惜话声刚落便有人拆台:“哼,也不过是比那些酒囊饭袋强一些罢了,你若因此便狂妄自大,那还不如趁早自我了断——”

“文略兄是说现在的年轻人啊太浮躁,以此告诫小友切忌戒骄戒躁。当然,我一看睢小友就知道不是那种人,”黄骧使劲儿一拧柳文略后腰。

随即不顾其怒容,又一把拽过仇尺宽,“老仇,你说是不是?”

“嗯……”仇尺宽半晌才嗯了一声,就在其余人都以为他没话了,聂谨礼正想再开口时。

才突然又道,“贼盗、斗讼、断狱等律尚可,其余诸律令却不甚熟稔,还需努力——是专研过那三律吗?”

睢鹭微微一顿,随即点头。

“嗯。”仇尺宽又点了点头,也没再追问什么。

聂谨礼终于找着空插话,他看看天,对睢鹭道:“难得今日相谈尽欢,不过时候不早了,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由本官做东,请睢小友与吾等易地再叙?”

“去状元楼吧。”黄骧道。

“状元楼都去多少次了,况且尽是蝇营狗苟、附庸风雅之徒,没意思,不去!换个地儿!”柳文略折扇一一挥道。

“长乐坊新开了家酒肆,他家的酒,好喝。”仇尺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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