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意+番外(76)

作者:席云诀

薛黎连忙跟着附和,面具后一双大眼睛闪动着,眼巴巴地看着晏平澜,“晏叔叔,我也想看。”

晏平澜给撺掇得跃跃欲试,有意卖弄,足下轻点,一个飞身跃到了台上,一把揭下了自己的面具。

再看聂徵的那只宫灯上,白衣公子将一面锦缎披面披在了船夫身上,二人的姿态看来亲近无比。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得与王子同舟。

他听到对面的人似乎发出了一声轻叹,悠长而怅惘。

他到聂徵身旁落座,垂首取下面具,又抬眼去看聂徵,认真凝视了片刻,倏而朝对方伸出手,聂徵一怔,那人的手已拂过他的发鬓,他配合地低下头,薛存芳解开他的面具随手掷在桌上,一只手却顺势滑下去,飞羽般落在他的后颈上,聂徵身形一僵,而另一只手此时又抚上他的脸侧,蜻蜓点水般顺着起伏的骨相一路掠下去,柔滑温暖的手指所经处竟犹如火烙,顷刻便让他的脸烧成了一片。

此前在与薛存芳的数次亲近中,他早已知悉:薛存芳并不会真正与他亲近。或许对此事他们皆是心知肚明,以二人之心性,谁都难以接受雌伏于对方,况此举对于他们的身份来说,也过于逾越了。纵然如何风月情浓,仍是清醒地点到为止。

在他明悟自己的心意后,薛存芳的一举一动仿佛都有了无形的法力,让他的眼中除了这人外再无旁人,一颦一笑往往又能轻易牵动他的心绪,何况现下这人有意蛊惑,便如深沼般牵引他一步步沉溺。唯独这一句反常的话,像一盆冷水兜头而下,叫他渐渐清醒过来。

“殿下。”薛存芳直接打断了他,静默端详他半晌,那眼神颇为耐人寻味。

在聂徵忍不住蹙起眉梢时,他终于启唇低声道:“我不曾说过……但在我眼中,你像极了一个人。”

薛存芳垂下眼睫,不再看他了。

晏平澜大喇喇地翻动起桌上的箱子,一面说道:“还以为齐王爷有意调走我,又鬼鬼祟祟地把你带这儿来,有什么不轨之心?倒是出乎我意料……看来这位殿下对你,竟似动了真情的?”

柳荷生沉吟了一会儿,作画之人要画人,自然要先观察人,对其人的特点和神情、气质谙熟于心,下笔时方可抓住精髓,画皮画骨,由表及里。

“如此说来,她二人是有相似之处,皆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端丽而不俗艳,高雅而不清高。”

“中山侯出资为她赎了身,给她另寻良人嫁了出去。”

柳荷生道:“殿下与皇上为同胞双生,血浓于水,自然是这世上最相似之人。”

原本他只是察觉到聂徵近来精神不振,朝会时竟破天荒地走了神?再留神看去,自家小弟似乎是清减了,面色也不大好看,苍白得紧。

在紫宸殿内,他已多年没听过对方叫自己“皇兄”了,眼下也不觉得聂徵僭越,只觉得怀念。

聂徵抬头看他,往常他是不会这么看他的,用那些言官的话说:“不得直视天颜”,于是聂徵进退有度,谨守方寸,多年来不曾行差踏错过哪怕一厘。

“皇兄……记得待中山侯好一些。”聂徵忽然说出了一句叫他匪夷所思的话。

“好罢……”聂泽踌躇一瞬,觉得以眼下聂徵这个情状,答应他才是对的,“我知道了。”

“这……”聂泽拧紧眉头,江北闹了场大大的雪灾,眼下已乱成了一锅粥。这差事又苦又累,吃力不讨好,他心下本已敲定了合适的人选,正忖度着怎么催人主动请缨,没想到聂徵倒来毛遂自荐了。虽则自家小弟的能力他再清楚不过,可让他一介天潢贵胄去江北揽这个苦差,他还真有几分狠不下心……

“臣,恳请皇上。”眼看聂徵一撩袍角,都要跪下去了。

他怔忡一瞬,本来如此情状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以聂徵之心性,纵然肯在他面前屡次放下姿态和身段,剖陈情衷。只怕也不能容忍他视他为旁人之替代。

薛存芳眉心微凝,他在朝上听闻了近来江北的雪灾,本想问为何要去?此时灾情不稳,尚存太多不安定的因素,大批灾民要如何妥善安置?又安置到何处?大雪把粮食都压坏了,没了今年的收成,灾民要如何挺过去?灾民的情绪又该如何安抚?……

千言万语涌到嘴边,被他压在了舌尖下,最后只送出不愠不火的一句:“愿殿下一路顺风。”

薛存芳垂下眼,尽量忽略对方如有实质的目光。

良久,聂徵低声说了一句:“再会。”

——所以,这人当真只是来看看他的?

江北诸事底定,这三个月来不单是赈灾,他还有意整治了一番当地的吏治,虽不曾连根拔起,却也是大刀阔斧、动作频频,想来这期间累在聂泽书案上、弹劾和控诉他的折子应不在少数。而今回到朝堂之上,不论诸般心思,众人当着面只一径称赞他“雷霆手段,心有丘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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