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意+番外(73)

作者:席云诀

薛存芳周身一震,忙上前一步,接住了一具摇摇欲坠的身体,他伸手去触及到了一片温热黏稠的液体,双手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阿徵!”

聂徵的这一场大梦实则还睡得不错。

起初是疼痛难忍的,微一动作也牵扯伤口作祟,何况伤及心肺,咳喘间止不住有血丝渗溢,他感到周身的温度和精力也随失血不住向外流失,使不出一丝力气,连睁开双眼也成困难。有人陪伴在他身侧,一声一声呼唤他的名字,他隐隐知道那人是谁……疼痛似乎由此消解了几分,那人小心翼翼地揽住了他,攥紧了他的手,骤然有几滴灼热的液体溅上了他的手背,他勉力动了动手指,却抬不起手去抚摸对方的面容。

后来有人来为他疗伤、上药、包扎,那人的伤药似乎极为管用,不出几日,疼痛感便渐渐平息了。

浑噩间他又有心思忧虑起来。

那人以指腹细细抚平他紧拧的眉头,耐心地给他一一交代。

“你放心,那天其他护卫及时赶到,我没有受伤,那些刺客也都被抓起来了。”

“‘明衣钦’的少钦已审问过了,那些人是武阳王的余党。”

“唉,”那人叹了一口气,“怪你太傻,为何老是揽这些招人恨的差事?”

“也怪我……”

“阿徵,你可要快点醒来……”

“你若醒来,我就告诉你你最想知道的答案……”

聂徵睁开眼时,身侧却是空无一人。

他费力地撑起身子,于床侧上轻轻抚摸了一下。

——原来做梦比清醒快乐。

他牵动唇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然而梦总是会醒的。

他没有向任何一人问起薛存芳的去向。

彼时薛存芳正立在城郊的杨树下。

这位公子锦衣华服,衣衫纤尘不染,貌比宋玉,面容于日头下瑰逸如有光,其手执一把折扇,一舒一收间平添风流意态,路过之人皆对其频频侧目,他只作不知。

一辆马车自城门口缓缓驶来,车夫纵马长吁一声,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车帘自内中被人掀起,孟云钊在其后探出脑袋,笑道:“我来接你了。”

薛存芳抬眼看去,其目流转间,顾盼有神。

下人们都觉得奇怪,哪怕是往常再小心谨慎之人,也忍不住要和其他人凑做一堆偷偷议论一番。

——奇怪,那位美貌的盲眼公子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

——另一位大人既不问人,也不问责,只是从晌午醒来,不顾重伤初愈就走了出来。

——公子一直坐在天井的那把秋千上,往常薛公子最爱坐在那儿等他。

——薛公子去哪了?

——不知道。

——薛公子会回来吗?

——唉。

众人发出了一径的叹息。

聂徵亦不知道,他只是在等。

等到夕阳西下,落日余晖,又等到月挂中天,清辉如雪。

脚下的影子从一边辗转至另一边,静默地与他相伴。

孟云钊一路凝视了薛存芳有多久,这人就出神了有多久。

半晌,他终于出声打破沉默,道:“你在想什么?”

薛存芳没急着将自己从思绪中拔出,而是慢悠悠地回过神,好一会儿才答道:“聂徵。”这个答案给得极坦然。

“你还在担心他的伤?”孟云钊道,“放心,有我的医治,他已无大碍。”

“虽说如此,我又怎能轻易放心?”薛存芳摇着头道。

“怎么,”孟云钊挑了挑眉,揶揄道,“见他为了你连命都不要,感动了?”

“他为我连命都不要……”薛存芳以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反问道,“不是自然的吗?”

“你这人……”孟云钊愣住了,又瘪瘪嘴,“脸皮真厚。”

他自幼熟知聂徵,早知以聂徵一贯的性情,不动情则矣,一朝倘若真的动情,顽石开窍,只怕是心如匪石,不可转也,只是他从前没有料到,这人会是自己罢了……

薛存芳垂下眉眼,沉吟道:“我只是没想到……”

孟云钊道:“什么?”

薛存芳一时没说话,伸手自眼角轻轻抚过。

没想到自己竟会为聂徵而害怕,而落泪……

他沉吟道:“自小到大,或为皮囊,或为身份,或是虚情,或是假意,凡此种种,不一而足,总之,追逐爱慕我之者大有人在,如恒河沙数,往来不绝。”

孟云钊点点头,不得不承认:“你所言不差。”

薛存芳低声道:“千万人之中,唯有他的目光……最为打动我。”

“不是因他像聂昕吗?”孟云钊疑惑道。

“他与聂昕,大不相同。”薛存芳自陈道,“此前,是我在自欺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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