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意+番外(46)
“当年,存芳便和她玩得最好哩!”
昕姐姐……聂徵一怔,电光火石间想起了一个名字:聂昕,乐宜公主。
乐宜公主本不姓聂,姓梁。
她原本是聂泽和聂徵的表姐,母后亲妹妹的女儿。
昔年姨父早逝,留下孤儿寡母,某一年受母后之邀到皇宫暂住,先帝见了这个侄女很喜欢,收为义女,册封为乐宜公主。那年乐宜公主十五岁。
三年后,乐宜公主以和亲的身份远嫁塞北。
先帝收此义女的举动,在私底下曾引发诸多浮想和流言,以为皇帝有心效仿舜帝,坐拥娥皇女英,不过以此为掩盖罢了。
从此后之事不难看出,先帝确是深谋远虑,只怕从一开始,乐宜公主就是他选中的和亲公主。
聂徵和这位表姐的关系说不上多亲近,多年来,其人面貌也早已模糊蒙尘。但他知道姨母与母后是生得极相近的,正如他与聂泽一般。而他和聂昕站在一起时,也常被人说像极了“亲姐弟”。
——薛存芳可曾亲口说过,那人是聂泽?
不曾。
以薛存芳过往之秉性,那人或许更应是一位女子……
何况他知道,十一年前,聂昕和薛存芳是有过接触的……难道是那时……
心下顿时豁然,只是还来不及反刍自己的诸般心绪,又被对方牵引出一片忧虑。
——他为何在这时执意去匈奴?
太皇太后的话,在座之人兴许只当戏言,不会放在心上,可聂徵却隐隐觉得:她是对的。
他攥紧五指,不过踌躇一瞬,随即转身离去了。
檀玄觉得眼前的这位“中山侯”有些奇怪。
为了中山侯此番塞北之行,皇帝特意从禁军里抽调出三十人,皆是个中好手,又命他这个“都指挥使”统辖诸人,一路随行护送。对中山侯之看重可见一斑。
中山侯上了折子,得来皇帝的朱批和一道圣旨,当天就迫不及待地催着启程了。
他们一行人和中山侯在城外的小树林里碰头,中山侯带来了四个人。其中有两位美貌女子、一位年轻男子,还有一位檀玄识得——是药王谷的孟公子。
在中山侯的授意下,他们连夜赶了一晚的路。
晨光初霁时分,一行人在临近驿馆里落了脚。
孟云钊去后厨给薛存芳煮了碗药粥。
有人闻着味,奇道:“这位爷莫非身体不适?”
“刚出京城不到一百里,就水土不服了?当真是娇养出来的贵公子。”
“你们担心什么?药罐子出门自然不会忘了药,正如纨绔出门也不会落下红颜知己,忘得了寻欢作乐。”这话听来便满是嘲讽之意了。
檀玄冷冷扫去一眼,被他盯上的神色顿时不复松懈,个个噤若寒蝉。
“管好你们的嘴。”
他知道这拨人大多勋贵出身,能得皇帝看重,从禁军的数万之众中挑拣出来,自然个个是真材实料,容不得一丝掺假。家世不凡,加上武艺高强,足以叫寻常人心高气傲了。对于中山侯这种蒙受祖辈余荫、终日不务正业的有名纨绔,必然是看不过眼的。
他们对中山侯其人是喜是恶不重要,要紧的是此次他们的任务只有一项:保护好“中山侯”的安危。
檀玄敲打了诸人一番,以图帮他们把这个念头深深拓进脑海里。
于此间不过休憩了两个时辰,中山侯那边便派人来催了。
檀玄微感讶异,但没有表露出来。
不出多时,他就发现——中山侯是有意在赶路。
一天里他们往往只休憩两个时辰,夜里披星戴月地穿行在官道上是常事,伴着夜风和虫鸣、马蹄笃笃地行进;期间下了一场雨,众人披上斗笠和蓑衣,穿行在雨幕间,如常踏过泥泞地;马累了便在沿途的驿馆里解下鞍辔换马,不过——人累了呢?
檀玄担心的人不在他们的人里。
京城往最北边的剑堑关相距八百里,有官道直通,快马加鞭三四日可达,战时急着往京中传送邸报,最快可一日抵达。
不过那都是轻装简行、骑御了得且经验丰富的兵士,一路不吃不喝,不停不歇才可做到。檀玄不觉得往日锦衣玉食供养着的王公贵胄能经受得了长途跋涉的奔波,另一方面,他们本来也无必要去吃这个苦头。
孟云钊前几日给薛存芳熬的是药粥,里面放了两三味补物,是个不愠不火的温养的方子。这几日却是背着诸人,往往等他们睡下才钻进后厨,给薛存芳熬的不再是药粥,而是纯粹的汤药了。
等到孟云钊走后,檀玄潜进后厨,找出药渣送到鼻下。他拧紧眉心,觉得有必要去找中山侯说说话了。
照这么下去,只怕中山侯还没到北疆,这人便见“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