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鸩(93)
顾添嘲笑一声:“怎么?你这一路是跟兄弟伙们一起骑马过来的吗?”
云泱:“………”
她给了顾添一个白眼。
顾添啧了两声按着她的肩膀跨步下来与她并肩而立,肘弯不经意撞到她颈侧的伤口,云泱呲着牙“嘶——”了一声。
顾添挑眉:“怎么了?”说着便要扒拉她衣领。
云泱往后退开两步,恶狠狠瞪他,低声凶道:“顾甜甜你给我站住!”
顾添眼底掠过一抹黯然,唇角却仍弯着,似笑非笑。他点点头:“嗯,我不过去,那你自己说——”他半抱着手臂,曲起两根手指点了点自己脖子,“你这里怎么回事?”
大庭广众之下蓦地被人问起,想到昨天江亦止昏迷之时的行径,云泱倏地红了耳尖,她急忙捂住脖子,羞恼道:“关你屁事!”总不能说是被江亦止咬的吧?!
她暗暗朝江亦止的方向瞥了一眼,恨恨跺了下脚。
落在顾添眼里,却成了别的意思。
他只觉得全身血液倒流,原本的猜测成真,立在原地久久未动……他又在奢望什么呢?
顾添勉强笑了一下,握着伞柄的手指节发白,伞沿往下遮住面上神色,眼底是一闪而过的茫然无措。
他轻声道:“嗯,确实不关我事。”说完停了一下转身离开。
江亦止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她身后,手中的伞被人抽了过去,挨着她的披风衣料泛着潮意。江亦止碰了碰她耳尖,眯着眼睛看向顾添离开的方向。
“跟顾公子吵嘴了?”嘴角勾着浅笑。
云泱嘟囔道:“谁知道他发什么疯~”她勾头看了眼云奉煊,“殿下怎么样了?咱们怎么进绥陵?”
江亦止将伞面往上一抬,露出队伍中困扎木筏的一众身影:“此次出京之前,工部的左大人已经同陛下列举过南下之时可能遇到的所有状况,因此昨日在祝原休整时殿下特意吩咐让备下了这些制作木筏的材料,再有半炷香的功夫,便可以出发了。”
顿了顿,江亦止忽地叫了她一声,“长乐。”
“嗯?”
“绥陵此番景况未知,当务之急是大夫和药材先进绥陵城。”浓黑眼睫在他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云泱茫然扬脸。
江亦止:“所以,等队伍出发之时,你我与顾公子先在此处留守,等待殿下进城之后,再派人前来接应。”
他话说的委婉,城内现在全然不知是何情形,绥陵城门紧闭,城墙之上无人值守,已近傍晚,城内不见一处炊烟,或许早已发生暴乱也未可知。天灾面前,最为莫测的便是人性。
他的身体不适宜此时入城,这也是刚刚同云奉煊商谈之时定下来的。
云泱没有应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雨逐渐小了一些,等到三座木筏困扎好,天竟放晴了。
队伍稍作休整,大队人马分化两拨,一半的近卫连带随行的太医、队伍后的几车药材同云奉煊前往绥陵;剩下的人与江亦止一道在此处待命。
夜风习习,裹着雨夜的湿冷侵身入骨,众人随便用了些干粮,又分食了太医们送来驱寒的药丸,等着进城。
*
云泱站在白日之时云奉煊眺望绥陵的那处石台上,看着分好的小队上了木筏,然后逐渐划远。
晃动的火把橘色暖光映照在她眼底,由近渐远,再由远及近。
直到最后那支小队也上了木筏。
云泱终于动了。
她回望了眼身后零散忙活着的留守近卫,江亦止也已经上了马车休息。她眨了下眼,提起裙摆小跑着从石台上下来,拽住还未划走的那只木筏上最后上去的近卫。
那近卫愣了愣,忙停住脚回身恭敬行礼:“郡主。”
这是最后一批进绥陵城的人,这只木筏眼下还空着大半,带个她显然绰绰有余。留守在此她不见得能帮什么忙,姜书瑶她也不能指望这群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的人去帮她找。
她将在手心捏了许久的纸条塞到离得最近的一个留守的近卫手里,扶着说话这人的手臂上了木筏:“同顾公子说我随殿下进城了,让他照顾好大公子。”然后朝着仍在发愣的近卫道,“出发。”
*
岸边灯火煌煌,江亦止倚在车前淡淡望向岸沿那道浅色身影混迹在了一众玄色衣衫之间。他抬手轻叩两下车壁,旋即,一名近卫上前。
江亦止冷声道:“请玄甲楼主过来。”
那近卫闻言一凛,忙颔首转身去寻了八月。
此番南下,风月无边中不少好手跟随出行,混迹在太子的近卫当中。公子鲜少如此生分的唤八月称谓。
不多时,八月悄无声息到了车外,清冷的女声挟着寒意透了进来,显出几分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