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鸩(63)
“小王爷?”那婆子转头又朝门口的云承扬叫了一声。
众人齐刷刷让开一条窄道出来好让云承扬过来。
……
小院离王府门口的距离不近。
云承扬一路上难得的沉默。
云泱手臂从他颈前绕过,随着前行间盖头的轻轻晃动,瞥见云承扬冷毅的侧脸。喧天的锣鼓声中,她勾指戳了戳云承扬心窝。
云承扬垂眼滞气:“说。”
“我今日出阁,你个做哥哥的不说欢欢喜喜送妹妹出门,摆这副不开心的臭脸……”她语气俏皮一转,语调夸张道:“难不成是舍不得我?!”
云承扬:“……”
云泱的耳力还算不错,更何况先前屋外的动静别说是她,就连屋子里的仆妇们也都听了个大概。
她宽慰云承扬:“大公子的身体状况人尽皆知,即便没有宫宴这档子事,他今日不来接亲也不会有外人多嘴去说什么。”
云承扬嗤笑一声:“你倒是看得开。”
“那是,人生在世,何苦总要给自己找不自在?!”
来传话的仆役那番说辞安置在江亦止身上多少显得有些虚假,那样光风霁月的人物又怎会因为大婚紧张到失眠病倒?
“到了。”云承扬轻轻将她放下,临被相府的喜婆搀上轿子之前,又轻轻拽了她一下。
云泱:“?”
云承扬:“……云泱。你是陛下亲封的郡主,也是我恒王府上下宠着的掌上明珠,除了你自己,没人能叫你受丝毫委屈。”
他声音坚定,掷地有声。
云泱听的鼻头一酸。
只是还未来得及感动,盖头下云泱瞥见云承扬扭了扭手臂,轻“嘶”了一声。
云泱:“………”去他的兄友妹恭!转头利落的上了花轿。
*
丞相府,闲隐居。
江亦止一身耀目的大红喜服在寝居的悬台处闲适逗鸟喂鱼,袖口袍沿的金色绣线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拂动反射出耀目的光。
蓝宝在他左右上蹿下跳,偶尔被他身上的金光闪到,便飞上去轻啄一口。
除了满室的朱红,这里安静的没有一丝要成亲的喜庆氛围。
前来丞相府观礼的宾客全被邀去了前院,而他因为“身体不适”,需要在这儿安心静养。
初七紧张兮兮地站在悬台下面,因着晨起那会儿的事情,他生怕公子一个不小心又把那一池子的鱼给喂死!
这可不比他当初十文钱两缸买回来的丑脸鱼,郡主今日就要过门,那鱼被公子冷落了许久好不容易被他养到如今的肥硕样子。
“你不是日日都盼着新夫人过门,怎么不去前院候着。”江亦止又撒了一把鱼食下去,初七的心跟着一揪。
他的注意力全在那鱼上头,心里仍愤愤着早晨被赵嬷嬷搅乱的好事,一时也没注意江亦止说的什么,一股脑把心里想的话全说了出来——
“郡主那么好的人,公子真的相信嬷嬷说的话么?”
“哐当——”一声,盛着鱼食的陶钵被丢落在凭几上,江亦止缓缓转身掀眼朝初七看了过来。
那一声脆响让初七骤然清醒,他瑟缩了一下肩膀,不服气的努了努嘴。
江亦止冷笑了一声。
他问初七:“初七,你跟着我多久了?”
初七嘟囔着回道:“回公子,七年。”
江亦止睨他一眼:“赵嬷嬷在府中多少年?”
“初七不知。”初七抿着唇,想到赵嬷嬷平日里的做派,即便那是先夫人身边的人,即便在公子出生之前就在了相府那又如何?
他倔强道:“公子若是如此来论,那若是我有一日也去诋毁别人,公子也会不分青红皂白就无条件的相信我吗?”
“会。”
初七气的转身出去摔上了门……
*
喧天的锣鼓声在巷口响起。
一派围堵的人群中喜婆掀开轿帘将新娘子搀扶下来。
云泱捏着红绸的一端从轿子里出来,心里莫名生出了些不安。
从王府出来时,周围亲朋环绕,她还觉察不出什么,此刻到了相府门口,捏着绸布的手出了一掌心的汗。
不知道缺了新郎倌儿的婚仪要如何进行。
她听着周围的人声喧嚷笑闹,僵硬的随着喜婆的牵引一路往前……
刚一迈入府门,喧嚷的人声骤然被另一番惊愕低谈取代。
这群人不知看到了什么,人群竟是逐渐安静了下来。
前面代替新郎倌位置的喜婆忽然喜笑颜开,笑岑岑看向后面,扬声道:“郡主一进门儿,咱们公子的身体竟然可大好了!”
盖头下的一小片天地里,一双黑色靴子映入眼帘,清苦的药香在身前萦散开,她看见一双白到透明的手捏住了红绸的另一端。
温和清润的嗓音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