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鸩(61)
“轰隆——”
又是一阵眩目白光,地面似乎都在颤动。光束打在地上又反射到江亦止的脸上,他的面色惨败似鬼。
甬道的另一侧,鞋底踩踏着雨夜的石板发出“啪踏——啪踏——”的声响,不急不缓,很有节奏。
豆大的冷汗从江亦止额头往下滑落,他长睫轻颤,半启的长眸瞥见眼前那双黑色靴面。
“轰隆——”
又是一声。
白光亮起的刹那,面前的水幕里映出伞下那人的脸。
江亦止伸手。
稍时,掌心多了一粒褐色药丸。
他将那药囫囵吞下,休息了会儿,淡淡看向来人。再开口时,嗓音带了微微的哑:“人都带去景元宫了?”
清冷的女声仍旧不带什么感情:“是,归乙楼的令牌也已经交给大殿下了。”
江亦止又咳了一声,点了点头。
既然皇上想让云奉谨与太子有奋力一搏的筹码,那归乙楼不过只是个开始。
……
他坚持不了太久,敛着眉目沉声道:“去宫门口等我。”
“是。”纸伞的竹柄伸到檐下,江亦止淡淡掀眼,摇了摇头,“不用。”
八月自是不会同他客气,转身朝着来时的路渐渐远去。
*
不消一会儿,杂乱的脚步声从甬道西侧传来。
江亦止倚着垂柱,看着声音传来得方向,觉得身上的温度流逝的严重。
被药物强行压制下去的痛楚仿佛因着肆虐的阴雨天气开始强烈反噬,疼痛一寸寸上涌。
……
明亮的灯火一盏盏将甬道照得亮如白昼,那抹浓绿身影冲在最前面,帮她打伞的宫人小跑着几乎都要追不上她。斜飞的雨丝将她额前的发淋的湿透,一派凌乱的黏在脸侧……
哪里还有一点郡主的娇矜?江亦止失笑,唇畔的笑才刚扬到一半,吼间猛地一阵甘甜。
云泱已经飞奔到他面前,浓烈的寒意瞬间将他围裹。
冰凉的手触上他的肩,江亦止忍着痛楚抬手按住云泱手腕。
少女明亮的眸子映着周身灯火璀璨:“我来接你——”
“了”字还未出口,面前的男人忽然眉心紧蹙,豆大的汗珠瞬间从额上沁了出来,吐出一大口血。
推攘不及,云泱才刚察觉不对,径直被血溅了满脸。
雨水混着血迹自她颊侧蜿蜒向下,汇聚在她尖俏的下巴,然后滴落洇散在胸襟。满脸血花映衬着少女惊愕的神情叫人十分不忍。
“对不住。”
刚一开口,吼间又是一阵腥甜上涌,江亦止立时偏过了头。
云泱抹了把脸。
她倒不是因为被溅了满脸的血震惊。而是对自己产生了严重的怀疑。江亦止的身体如今究竟到了怎样的境地?
难道她真的想错了,江亦止根本就不是自己要找的人?所以自己的血非但对他没有丝毫帮助甚至还加速了他体内那毒的发作?
云泱又自责又挫败,她将心底那种毫无来由的慌乱一股脑宣泄了出来,转头冲着身后的宫人道:“眼睛都瞎了吗!不知道去请太医?!”
立时就有宫人小心翼翼地拿了披风过来。
有人小跑着折身去太医院请太医。
云泱将披风给江亦止披在身上,紧紧拢在身前。他的身量很高,但因着痛楚,身子微躬,云泱帮他整理衣服并不算费力。
瀚光殿也听到了消息。
宴会已近尾声,听闻长乐郡主和江家的大公子一同被困在了瑶倾宫前,景帝还同江相和恒王调侃。这倒是两个年轻人培养感情的好机会。
云泱自小在菩提山长大,养出了一副京内闺秀们都没有的好体魄,云裕庭自是不担心。但江亦止不同,江尚听着殿外一直不见小的雨势忧心忡忡。
果不其然,宫人来禀,说是大公子发病,此刻长乐郡主正朝一众宫人乱发脾气。
“哦?”景帝骤然来了兴致,从上首案后站起,缓步下了台阶。
他朗笑着朝下方的诸臣道:“今日天降大雨,许是念及我们君臣之谊,特此挽留。诸位爱卿莫要拘谨,随意便是。”然后到江尚和云裕庭的桌案旁停住,心情大好朝江尚道,“令郎和郡主感情如此,朕便也算是做了件好事。还有皇叔——”
云承邵似是意有所指。
“皇叔也有尽早放下对丞相的成见,往后大家都是一家人嘛!”
云裕庭颔首:“陛下说的是。”
“哈哈哈哈……”云承邵又一阵朗笑,看向对面二人,“那咱们也过去看看?”
江尚一颗心早悬到了喉咙口,闻言忙从案后出来跟在景帝身后。
“是。”
第三十九章 迎亲
那日的宫宴结束之后,云京中关于流言一事终于告一段落。
京中之人几乎皆知恒王府的小郡主对大公子是何等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