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鸩(5)
云承昭离他最近,将他嘴里嘟囔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一巴掌呼到了云承扬后脑勺上:“你说话的时候嘴上能不能有个把门的?!什么话都往外说?”
“她有什么不知道的呀?!”
………
吵吵嚷嚷的,云承扬忽然成了讨伐的对象。云泱卖乖讨巧的叫了声爹爹,女儿头天回家,云裕庭终究舍不得让她难过,一家人各怀心思的吃完了这顿团圆饭。
第三章 毒身
丞相府,江亦止院子里的灯已经熄了。
但他睡的那间房窗子还大开着,卧室中炭火燃的极旺。远处偶有焰火升空,炸裂声跟身后炭炉里的噼啪作响倒也相得益彰。
江亦止拢了拢肩上的披风,黑沉沉的眼睛里倒映着夜幕中的细碎烟火,映着眼尾的那颗小痣,面容看上去阴郁又冷厉。
几乎没有人见过他不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那副笑就像镌刻在了脸上,成了他与生俱来的东西。当然,也偶有例外………
江亦止等着外面完全安静下来,才抬手叩了叩窗沿。
“说吧。”
窗沿下面有个黑影不知道站了多久,闻言终于神情松动,映着满地雪白竟是个模样清冷的美人。不带丝毫情绪的向江亦止回禀恒王府所见。
万籁俱静,夜风如刃,美人薄唇开合,语调亦是冰冷。
江亦止听着,慢慢勾起了唇角:“恒王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他声音温吞,眼里此刻却没有笑意,只有嘴角那抹弧度,叫人心底生寒。“既想靠着这纸婚约拉拢丞相府,偏生还要做出一副欲拒还迎的姿态。”
他撑着冻得已经发僵的身体缓缓站起身来。身后,炭盆里红光仍盛,但屋子里早已没有一丝热气。
“八月。”他唤。
“属下在!”
“你觉得……恒王府那位小郡主如何?”江亦止居高临下隔着扇窗笑睨着她。
“………”八月垂眼思考,肃声道,“妍姿艳质,明艳动人,同公子还算登对。”
江亦止闷咳了两下,沉沉地笑。他慢条斯理的将窗户合上,声音隔着薄薄的窗纸送进八月耳朵里:“我可没问你这个。”他指尖点了点窗纸,“下次如果不确定我问的是什么,就不要这么自作聪明。”
窗外寒风肆虐,呼号声中八月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被凌厉的风吹散——
“……是。”
*
元宵节不设宵禁,整个云京城都笼在一片热闹的节日氛围里,漫天烟火不断。
云泱睡不着,索性披了衣服去了临窗的坐榻上歪头欣赏起了外面夜空中乍明乍灭的光景。
空气里充斥着淡淡的硫磺硝石味儿,于她而言并不难闻。
窗台上摆着一盆仙客来,蓬生的叶片之间众星拱月的托着一丛颜色浓艳的花朵,枝颤摇动间有淡雅香气往外扩散。
云泱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那些肥硕冰凉的叶片,愣神间,无名指腹被花叶划了一道小口,两滴殷红血珠划过叶片滴落进土里。她眨巴了下眼睛,像是察觉不到痛似的,潦草将指腹间那抹腥红在掌心蹭了蹭。
失了闲坐的兴致,云泱索性抬手合了窗,趿拉着鞋上床一头扎进了铺好的衾被里。脑海里天马行空的过着从菩提山到恒王府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舟车劳顿,一夜无梦。
第二日,云泱被外面的声音吵醒。
云承扬的大嗓门隔着两扇紧闭的门传了进来,其间夹杂着侍女小声的劝阻:“郡主昨夜睡得晚,小王爷还是晚些再过来。”
“这会儿竟然还不够晚?”
光听声音,云泱都想象的出来云承扬这会儿那诧异的表情。
她撅了下嘴,打了个哈欠坐起将案头一早准备着的衣服穿好。
云泱没什么起床气,今日这会儿才醒倒也不是因为昨天睡得太晚。只是昨一天都在路上,长途跋涉总是容易浑身疲累,她也没想着自己能一觉睡到快晌午。
她趿着鞋起来找到水壶给自己灌了口冷水润喉,冲外面道:“云承扬,你这一大早就赶过来找骂,咱们果真是兄妹情深!”
木门从外面被粗暴推开。隔着花鸟屏风,云泱看见一条绯色袖子在门旁垂了下来,紧接着那绯衣的主人踏进了屋内。
云承扬大大剌剌往外间的圈椅上一坐,二郎腿惬意翘着,十分不客气的吩咐还在门外站着的侍女:“给我泡壶蒙顶黄芽过来。”
小侍女手上还端着清水,闻言一脸为难。
云泱披散着发从屏风后出来,朝门外的小姑娘招了招手,十分嫌弃的将刚刚自己喝剩的水壶放到云承扬手边:“只有这个,你爱喝不喝。”说完推着侍女进去伺候自己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