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鸩(155)

作者:犹斐

姜书瑶捡到的那枚玉扣不是她的,她抬手将颈间朱绳系着的那枚玉扣从衣领里拉出,牢牢握在手里。

这枚玉扣的来历她很清楚。她有一块,江亦止本该也有一块,只是他的那块后来便不知所踪。

云泱呼吸有些急促,胸腔里的心脏禁不住的砰砰直跳。

她沿着门前的石板路一直往外走。

雪已经落了薄薄一层,但依稀还能分辨出一道稍塌些的脚印,一直延伸到山路一侧的落羽松林……

她踩着那道脚印往松林深处走,偶尔肩膀触碰到一旁延伸出来的杂乱树枝,枯叶混着雪落发出簌簌声响,那串脚印便赫然消失在骤然空旷的林子当中。

指尖虽凉,掌心却濡了薄薄一层汗水,云泱稍显紧张地茫然站在原地,环顾一遭忽地深吸一口气。

“阿止——江亦止!!!”

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她大口大口喘息,肩膀微微拢着,明显的失落从眼底闪过。

肩上倏地一沉。

云泱紧攥的掌心缓缓松开,刺骨的凉风卷来,冲着掌心的汗,整个人像被冰冻在了原地。

鼻尖萦绕着一股幽淡的苦寒气息。

她不敢回头,只听见身后一声轻轻的叹息。下一瞬,整个人顺着一股不大的力道撞进一个微凉的怀抱里。她听见久违的声音贴着耳骨响起,低哑又熟悉。

“我回来了。”

心脏仿佛被系上了无数的线,被人上上下下来回拉扯着。一朝崩裂,那份压抑了几个月的酸楚委屈顷刻便往外蔓延,片刻汇成小声的抽泣。

有滚烫的泪落在手背上,江亦止怔了一下。

云泱挣开那双禁锢着自己的手臂,俯身垂头蹲了下去。

漫天大雪里,厚重的雪花在这片没有树荫遮蔽的空旷天地垂落,不多时云泱的发上也带了些白色。江亦止站在距她两步远的地方,等着她将情绪宣泄殆尽,抽泣声也渐渐低下去。

他喉结动了动,张口呼出一口白气。

冰天雪地之中是他清隽挺拔的身躯,一身雪色几乎与身后的雪融为一体。

云泱听见他的声音冷寂:“云京城中人人皆知丞相府的大公子是个不祥之人,刑克之命。还未出生便害得江夫人身体不愈,出生之后尤甚。”

他似乎是笑了一声,不太明显,云泱不由屏住了呼吸。

周遭沉寂,江亦止沉默许久,才再次出声,语调轻似羽,不带什么情绪。

开元二十九年,林琼婉怀着江亦止随江尚来京赴任。同年冬,江亦止在云京出生。他出生后,林琼婉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直到开元三十七年,林琼婉带着七岁的江亦止来菩提山求医。

半年后,林琼婉病逝,逝在他八岁生辰……

他带着克母之名日渐长大,终究谣言成谶。

孑然一身,生命短暂,他无所谓,所以那年宫宴景帝选他接管引凤楼他毫不犹豫便答应了。

毕竟让人害怕的感觉比起让人厌恶,要好不少。

“阿泱……”他如同石像,声音轻渺,“让你跟这样的江亦止在一起,委实是委屈。”

云泱将头从膝间抬起,纤长的眼睫被泪水打湿粘在一起,楚楚可怜。她摇着头去碰江亦止的手,被他不动声色躲开。

泪水便又要决堤,江亦止无奈:“我身上冷——”话未说完,便被骤然起身的少女扑了满怀。

整个身体被云泱死死抱住,江亦止垂着的手臂半天才缓缓抬起,拢在她身后。

他平静而淡然的道:“十月二十九是母亲的忌日,以后也是死去的江亦止忌日。这世间自此,再也没有丞相府的大公子。”

云泱从他怀里仰起头来,迟滞了会儿才开口,声音还带着微微的颤:“……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我真的以为你……”又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江亦止喉头动了动,抬手帮她拭去,冰凉的温度刺得云泱不由缩了一下脖子。

然后她听到一声久违的沉笑。而后江亦止凝视着她眼睛,微微蹙起了眉:“说起来,你如何知道我在这里?”

因着泪水浸润,云泱原本就澄澈的眼瞳更是明亮无比。她挑了下眉,小声道:“明知故问……”

江亦止:“?”

云泱没好气:“你自己把荷包丢在门口,我又不是傻子。”

胸腔迸出声笑,江亦止恍然,不急不徐解释:“我说刚寻得的玉扣掉去了哪里。”

……

两人就这么相拥着抱了许久,直到雪渐渐小去,江亦止轻轻拍了拍云泱肩膀,将她从怀里推开。

他垂下眼,眼底一片温软:“我得走了。”

衣袖骤然被紧紧攥住,云泱急忙问他:“你去哪里?!”

江亦止失笑:“云京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为找那玉扣我可是耽误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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