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台风波录(77)

作者:轻微崽子

“别扭捏。”陆观一脸着急。

宋虔之也真不好意思再一味地抓着裤子,脱下裤子才看见,他大腿上让匕首割出了好几条血口,血流得不少,应该是割到了血管。

陆观眉头紧紧拧着,撕下床单给他包扎,包完了一抬眼才将眼下的形势看清。宋虔之身上松松垮垮挂着那袍子,两条修长雪白的腿就那么伸着,他坐在地上,双臂往后撑着地面,专注地看着他,受伤的手指不能着力,微微翘起。

陆观喉头紧张地动了动。

“你……”

宋虔之满脸通红,两条手臂不住打颤。

就在陆观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宋虔之突然往后倒了下去,骇得陆观连忙一把捞住。他将手一探,宋虔之发着高烧,想是身上不舒服,却一直强忍着没说。陆观专心地低头注视宋虔之片刻,低头吻了吻他的眼,抱起宋虔之就下山。

从早上进山,陆观随队行动,他们一组人被带到山里挖几种药材。

陆观把宋虔之抱着狂奔下山,将他藏在山腰里一个洞中,才又上山返回楼屋,把藏在衣柜里的麻袋搬出来,陆观解开袋口,看到闫立成鼻青脸肿的猪头,探了探呼吸还在,这才重新系紧了麻袋,把他背在背上,又是一路狂奔。

如是数次,天快亮时,才奔出群山。

陆观在河边洗了脸,像是一头巨狼蹲在河边,层云之中,金光透出,一瞬之间铺满河面。

随朝晖倾洒,群鸟出林,四野俱是扑棱棱的碎响。

河面照出陆观带疤的脸,那层伪装早已起腻挂在脸上,陆观从脸上揪下薄猪皮,扔在水里,弯下腰捧起水洗了洗疤痕处。

他仿佛想到什么,眉心微微蹙起,眉棱轻颤,转瞬平息下来。

洞中,宋虔之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看到一个恍惚的影子,继而被人扶起来,唇边触到清凉,清醒了一些,匆促地喝着陆观装回来的水,呛咳不已。

陆观一手顺他的背,皱着眉捉起宋虔之的右手,折断的手指肿得很厉害。

“没事,你会接吗?”看到陆观摇头,宋虔之不禁好笑,他是睡昏了,要是陆观能接,早就给他接了。

“我去找马,很快回来。”陆观起身离开。

宋虔之摸了摸身边柔软的干草,稍微坐起身,环视四周。这是一个空间不小的山洞,半米开外地上丢着麻袋,那袋子如同死物,一动不动。要不要把袋子打开看看是死是活?若是带回去一个死人,就毫无用处。

想了想,宋虔之还是决定相信陆观。

他脱下外袍,检视伤口,没有发炎的迹象,只是身上仍没有力气。软筋散此物,不吃以后,会慢慢恢复。急也没有用。

洞口闪耀着暖烘烘的金光,想是一个大好晴天。宋虔之觉得不可思议,进山走了一夜,出山却不到一夜,而且陆观不可能一次带两个人,想必是休息一会儿又回去带另一个,这么一路狂奔下来,只用了不到一夜的时间,且没有被人追上来。

宋虔之不禁在想,陆观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在衢州时,为苻明韶做了什么,会被太后等人视为眼中钉。恐怕不只是得罪了世家。

那阳光从洞口慢慢移动进来,最后落在宋虔之的脚边,他脑中倏然一片空白。片刻之后,不知碰到了哪根筋,福至心灵,想起年少时候外祖父尚在,冬天,整个周姓一族当中,都以能求得他外祖一幅字作春联为荣。从入秋,外祖每日都会写一联,有时实在想不出,便将宋虔之抱在膝上。

那时候母亲常常带他回周家,外祖为人不苟言笑,唯独对这个小女儿,十分宽纵。宋虔之记事小,这时候,他竟有点想不清外祖的脸了。只有一件事记得很清楚,那时他母亲很美,比宋虔之入朝为官以后见过的后妃美人都要美。

宋虔之突然有点想回京城了。

这个冬天,是周婉心命里的劫。

陆观雇了一辆大马车回来,已是大半个时辰后,他把麻袋解开看了一眼,宋虔之才看见闫立成被陆观揍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你下手太狠了,打坏了回去怎么问话?”想起来宋虔之仍觉心有余悸,若不是他叫住陆观,他下手重,且盛怒之中,真有可能把这山匪头子直接打死。然而当时情势急迫,要不是陆观那一口气比闫立成长,死的就是他。

“这不没死?”陆观重新系好麻袋,顺便又踹了他一脚。

麻袋里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宋虔之:“………………”

闫立成被丢在马车后面小隔间,陆观给后面那间上了锁,把宋虔之抱上马车,要出去赶车,突然顿住,他低头看着宋虔之。

宋虔之一脸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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