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台风波录(564)
照贺然的意思,宋虔之身上毒已经解了,但还要服用排毒的药物,将残存的毒|药彻底清除干净才行。且他躺的太久,少也要个把月才能彻底好起来。
陆观召集众将一番商议,打算带人先南下攻取循州,恰好是在宋虔之醒来的第二天午后,便有熟人登门。
“小侯爷怎样了?”许瑞云一路纵马而来,风尘仆仆,见到陆观,首要便是问征南大将军可否还健在。
陆观把情况向他说明。
许瑞云显然松了口气,陆观让人准备饭菜,许瑞云入座后便不客气,一顿风卷残云地吃得七分饱,才说起循州的情况。
“前几日让人送的信,你们收到了没?”
“收到了。”
许瑞云点头,手指在桌面上敲敲点点:“那废话我就不多说了,循州是场硬仗,布防图别指望了拿不到的。守城将领是孙逸的心腹,叫季宏,这人原是茂州的,因为喝醉酒霸占良家妇女,险些被处死,他家里是开布铺的,上下打点银钱,又给那妇人家送去不少钱,此事在茂州闹得很不好看,他便远走高飞,趁刘赟旧部假扮的黑狄军在循州作乱时投军。他就是个流氓痞子,毫无兵法可言,手段下作残忍,聚集了一帮子土匪强盗,在循州守城。孙逸本来有意将他抽调到宋州,要不是宋州派系一直反对,你们遇上的第一名守将应该是他。”
“我打算今日傍晚启程,留下两千人在宋州。还有一件事,下午就得办。”陆观道,“有三百余名投降的战俘,等我的大军出城百里之后,就地放人。”
“直接杀了就是。”许瑞云道。
陆观:“他们也是楚人,这些投降的士兵都是宋、循二州被就地征兵的年轻人,对朝廷没有深仇大恨,本也不愿意投军。然而家中老小都在这两地,覆巢之下无完卵,也是逼不得已。李宣要在南州坐稳朝廷,宋州、循州是必取之地,这二州虽楚人不多,但夯州以北已是阿莫丹绒的地盘,一时半会恐怕朝廷打不起仗,只有把疆土向南延展,不能再浪费半寸疆域。我已经答应獠人,让獠族人有资格参加科考。”
“你答应?”许瑞云眉一扬。转念又不说话了。
陆观本是没有资格替朝廷答应这种事,但他的背后是宋虔之,宋虔之扶持李宣上位,在朝中有举足轻重的话语权,何况李宣本就很听他的。
只不过,许瑞云道:“等还朝后,跟朝中的老人们还有一场架要吵,不过也是后面的事,暂时不用考虑。”
“嗯,循州我同你去,侯爷不去了。”
“他答应不去?”
“他才醒过来几个时辰,话说不了,手脚刚能动,去也没什么用。我去便是。”陆观道。
许瑞云想了想,点点头:“那就按你说的办,循州,你就替他去吧。”两人视线一碰,便都知道对方的想法。
循州,陆观是要替宋虔之去的。就像这趟宋州,许瑞云是要替柳平文来的。
然而,许瑞云前脚离开循州,柳平文父子就被季宏给扣了。
☆、惊蛰(肆)
在潮湿阴暗的牢房里呆足了三日,柳知行咳嗽的毛病犯起来没完没了。
垂头靠在栏杆上打瞌睡的青年,被激烈的咳嗽声牵扯住心房,柳平文抬起头,侧脸过去看他的父亲。
柳知行还穿着一身官袍,在斑驳的烛光里能看出袍子已洗得发了毛,泛着白。
“爹,你怎样了?”柳平文脸贴在栏杆上问,木头冰冷潮湿。
柳知行抬起一只手摇了摇,示意无妨。
牢房里时不时响起咳嗽声,循州府的监牢,自孙逸称王后便一直人满为患,柳知行也是上任后才知道,牢里还关着不少赵瑜在时犯事的胥吏。在提审其中一名胥吏时,柳知行得知,赵瑜常常深入獠寨,这种说法得到犯人之间的相互印证,其中一人手上竟还过过银钱,替赵瑜私人送给獠人一箱金银,这箱金银折算下来计白银五百两,买的,是让獠人抓走新任知州,并以此人为质向朝廷索要赎金。
那夜,柳知行整夜不敢睡觉,虽早已逃出獠寨虎穴,可细思之下,柳知行越想越觉循州水深,深不可测。
他隐约觉得,前任知州赵瑜并没有死,那封血书也大有可疑。如果胥吏所言属实,则赵瑜不仅金蝉脱壳,还制造假象让朝廷去追查他的冤情,当时许瑞云一行在獠寨中甘为俘虏,意图找机会救出赵瑜,却没能找到赵瑜的人,仅仅找到那封写满冤情的血书,正是一步一步踩在赵瑜布好的局里。
只是无论赵瑜是否能够被证清白,让獠人以朝廷命官为质去要钱,大楚朝廷出不出这个钱,都会把这把火烧到獠人头上去。加上赵瑜自身的疑点,寻常人很容易便想到,獠人是极其嚣张要脱离朝廷管束了,这将导向一个必然的结果,便是朝廷派兵与獠寨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