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台风波录(3)
那养尊处优的少爷侧脸上眉眼突然迸出一丝兴奋,旋即迅速缩手,从地上爬起。
“找到了。”宋虔之半边脸沾着尘土,手中是一把钥匙。
“打开。”男人下令道。
“大人,让小侯爷先穿衣,仔细莫受了风寒。”
谁也想不到一个太监会插嘴秘书监办案,新来的秘书监扫了他一眼,看向宋虔之。
宋虔之已蹲下身去,一声轻响,锁开了。
“灯。”宋虔之向后伸手,就有一盏灯递了过来,他看也没看,不知是才来的上司递过来的灯。
扫过一眼,宋虔之侧身蹲着,示意身后众人观看。
柜子里有个揉皱的信封,一把小刀,一块火石,一个拳头大小的纸包,最让人心惊的是,三层的木柜里沾满了凌乱的血红掌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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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宫早已过了宫门落锁的时辰,蒋梦把秘书省的人送到宫门口。
宋虔之裹紧袍服,大氅也重新系好,蒋梦找来一把伞,宋虔之笑眼一看,就知道这奴才打什么主意。他是特意就拿了一把,好给宋虔之这位新来的上司立个威。
宋虔之却是前脚出迎春园,后脚便把伞给秘书监,示意他撑伞。
男人生硬地拒绝了,说不用。
宋虔之二话没说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男人脸色难看,只得撑开伞,给宋虔之打了一路。但他的马是不好领了,宋虔之笑笑地站在灯下,从男人手上拿过伞还给蒋梦。
“坐我的马车吧大人,您不是要看案卷么?也省得我再跑一趟。”见到男人脸色一僵,宋虔之吸了好大一口气,结结实实又打了个喷嚏。
车上一直没人说话,宋虔之闭着眼靠在车厢上,不知道是睡了还是醒着。
陆观放肆地打量着他的这位手下,半个时辰前与皇帝的谈话言犹在耳,他知道这位少监还不到十九,已经管着秘书省四年有余,替皇帝拉下过不少人。
现如今,却轮到他了。
陆观迫使自己挪开眼,也靠在车板上,闭上眼。
雪下得大了,落在车盖上簌簌作响,车轮滚滚,伴随着细细碎碎的铜铃响声。
侯府里等着宋虔之回来吃饭,灯火一片通明。
宋虔之心头一暖,站在门边接过婢女递来的狐皮抄手,向着他的上司让了让。
“大人请吧。”宋虔之一点也不心急,在宫里那点不快现在也完全消下去了。皇帝终究是皇帝,不是他那姨母生的,跟宋家从来不是一条心。在车上宋虔之根本没睡着,一路都在想,一直握在他手里的秘书省,骤然空降了个长官下来,他那个便宜表哥究竟想做些什么。不知是不是脱衣服那一下受了凉,还是这几日眠花宿柳掏空了身体,一时半会他完全没想明白。
宋虔之侧头看了一眼高出他一个头的“长官”,嘴角一勾。
“在侯府我们就不必以官位相称,还未通过名姓,我叫宋虔之,字逐星,未知阁下尊姓大名?”
男人眼神微动,默了片刻,方才道:“陆观。”
陆观随着宋虔之到他的院中,路上每逢婢女,宋虔之总要与人说笑两句,陆观眼神冷淡,目不斜视,宋虔之停下他就停下,宋虔之走他便走。
侯府的下人规矩也严,没人向陆观问话,只当没有看见他。
走至宋虔之住的院落,远远就有一股梅香,四名姿容俱佳的婢女迎了上来,宋虔之将大氅一解,便从袖子里摸出一根簪来,随手插在其中一人的头上。
那婢女笑着谢赏,几人围着宋虔之又是给他擦手,又是给他擦脸。
宋虔之接过热茶喝了一口,喉咙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烧,他知道大概是有些受了风寒,回头只见陆观冷冷站在雪中,看他的眼神透着厌恶。
“请陆兄随我来,案卷在我屋里。”宋虔之一哂。
陆观:“我就在这等,劳烦小侯爷取出来容我一阅。”
宋虔之忍不住笑了,眼神狡黠:“按我大楚的法令,这案卷该放在秘书省,不能被我带回来。不过我有皇上的特批,这才带回家来查阅,陆兄可有这道特批?”
陆观眉毛皱了起来。
宋虔之闭着嘴,舌头在齿间弹动,片刻后淡笑道:“请陆兄随我来。”他不再看陆观,径自提步进屋。
☆、楼江月(贰)
两个婢女一个捧着铜盆,一个捧着茶,入内来,捧茶的婢女将两盏热茶从漆盘里取出,分别放在桌上,风情万种地抬眼看一眼陆观。
陆观眼观鼻、鼻观心,神色凝重,显得心里有事。
婢女微微一笑,不怎么介意,起身娇滴滴地向内室走去。
捧铜盆的婢女跟过去了。
陆观这才抬起眼,目光随两名婢女的身影追过去。内室与外间以纱帘隔开,成万上亿只蝴蝶随着纱帘被捞起,翻飞扑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