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台风波录(275)

作者:轻微崽子

周先放下窗板。

“没人了,都在清扫战场,孙逸我没看见在哪儿。”

许瑞云嗤笑道:“估计躲到哪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怀里哭着要奶吃。”他一只脚踏在板凳上,眼角余光瞥到柳平文满脸通红,心中犹如一只猫在抓,不过还是收敛了些许。

“接下去怎么办?宋州肯定不能呆了。我听孙逸说,循州也去不了,江面被獠人断了,保不齐能回回都有好运气,我是不打算冒这个险。”

柳平文顿时急了:“那我爹呢?”

宋虔之注意到许瑞云语气中有一瞬的闪烁,而柳平文关心则乱,没有听出来。

许瑞云摸着柳平文的头,像个大哥那样,手滑落到他瘦削的肩膀上用力捏了捏。

“你爹顺水而下不过半日就到循州了,肯定没事,只是我们现在没法过去。”

柳平文前一刻放下的心,突然又提了起来,他着急道:“要是循州也被攻陷……”

“不会。”许瑞云斩钉截铁道,“老黑在,要是宋州这个战局,他只要三百精兵就能扛下来。”

柳平文一介书生,在家时连书房都少出,被许瑞云底气十足的话忽悠得一愣一愣。

“那我们怎么办?”柳平文话一出,室内一片安静,他慌张地看了一圈,发现许瑞云在看陆观,而陆观盯着桌子,周先则看向宋虔之。

柳平文不出声了,他的手埋在桌子上自己的小臂中,假装自己不存在。

只有四个人,走水路回京风险太大,陆路就得找马,翻山越岭的路也不好走。只要想一下经由水路而来,路过的那些崇山峻岭,深林毒瘴,宋虔之就觉心中仿佛被一块巨石压着。

他的呼吸越来越缓慢。

整间屋子闷得像是大雨将至的暑天傍晚,空气里水汽充沛,令人胸闷。

“孙逸什么意思?”宋虔之问起进屋之前打断的对话,他也不知道突然就想到了这个。

许瑞云也是一顿错愕,继而冷哼道:“他派出去的密探得到消息,天子下了新的诏令。”

“什么诏令?”

许瑞云十指交错,将手指揉来揉去,他的下巴藏在一片阴影里,阳光只照亮了他的右半边脸。

“舍宋、循二州,让白古游分兵在宋州与祁州的交界处,在龙河南岸竖起一道防护壁。”

“又让白古游分兵?”从北面带兵南下时,白古游已经分出一半军队,而以苻明韶为首的统治集团再次让白古游分兵,宋虔之道,“要是风平峡的黑狄人趁虚而入,坎达英那头老狼不会按兵不动放过这个机会。”

许瑞云道:“起码陛下的本意一定不是做亡国之君,兵行险着,他一定有自己目的。”

“那他的目的,只能称作愚不可及。”陆观冷道。

周先:“你们在说什么?这是皇上的意思?我们遇上的是黑狄人,这跟朝廷有什么关系?什么舍了宋、循二州,这二州虽然是边远之地,却也不小。这么大的一块饼,怎么可能说舍就舍?”

许瑞云没有理会他,向陆观侧过身,食中二指在桌上敲了两下。

“李晔元没有大过,去岁皇帝下罪己诏,已经错过问罪宰相最好的时机。唯有大乱,方可打破如今的朝堂局势。”

话到这里,宋虔之已经清醒了,他满背汗出如浆,脸色苍白,难以置信地问:“仅仅是为了重建属于自己的朝堂,将这些活生生的人命做筹码?”

柳平文颤抖的声音道出一句话:“为政犹沐也,虽有弃发,必为之。”

“这是弃发?!这是削肉断骨!”宋虔之倏然起身,陆观跟着也站了起来,将宋虔之笼罩在他的身影里,陆观紧紧握住他的双肩,虽不发一言,与陆观的对视,却让宋虔之平静了下来。

在这里发火是没有用的。

这个念头穿过诸多纷杂的想法来到面前,宋虔之强令自己坐下,语速缓慢地说:“白古游要是只从风平峡分兵,黑狄人一定会趁机拿回白古游年初收回的失地,而若是从北地调兵,战线长,阿莫丹绒一定会动手。刘赟的旧部在南,要北上抵御阿莫丹绒,也是远水不解近渴。”

“刘赟的旧部,并非只在宋州和循州,既然刘赟被圣上召回,镇北军前线的局势不利,对刘赟而言却是重建功勋的好机会。

“当年刘赟势大,是在军中与诸多将领结党,仗着军功和与太子的关系,屡次干涉先帝任用大臣。而任命大臣是只有宰相才有的权力,至于他儿子犯的事,虽确有其事,却不是刘赟被一贬再贬的真实缘由。当年荣宗巡视犒劳三军,亲口对诸大将军言,不再以刘赟结党一案牵连无辜,此事没有再查下去。”许瑞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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