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台风波录(265)
“你是我男人呗。”宋虔之随口道。
陆观脸孔发红,哼了一声:“嗯,还记得。”
“嗯嗯。”宋虔之敷衍道,只觉陆观这羞涩的样子新奇又好玩,待要再逗弄他几句,周先推门进来了。
“李宣呢?”宋虔之问。
“就是来叫你,他醒了,到处找你,把厨房灶台下面都找过了。”周先哭笑不得,“你快去看,那么大个男人,要是哭了……”
宋虔之登时头大如斗,走出屋去,李宣便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他两手抬在空中,缓缓放下,牵住宋虔之的衣袖,怯懦而小心地一眼接一眼看他。
宋虔之尴尬地回头看了一眼陆观。
陆观抱臂在门上倚着,没说什么,努了一下嘴。
宋虔之放心下来,带着李宣去厨房吃东西。
一整天李宣都像条小尾巴跟着宋虔之,他高高瘦瘦的,要是走出门去,这么大个男人跟在宋虔之身后,宋虔之怎么想怎么奇怪,于是只好在吴伯的院子里待着。
下午陆观和周先出去买带回京城的土产,宋虔之尝试和李宣沟通。
当宋虔之说话时,李宣便认真把他盯着,像在努力理解宋虔之话里的意思。
吴应中一直在门口站着,留意屋里的状况,神色间流露出担忧。
“你叫什么?”宋虔之从最简单的开始,李宣却不太能听懂,问他叫什么,什么年纪,家在哪里,李宣的表情像能听懂,又一个字都答不出来,因此,宋虔之只能推测其实李宣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因为在李宣的眼里,他是苻明弘,所以他很努力想听懂宋虔之的话。
这么重复了十数次,宋虔之不得不放弃。
他走到屋外和吴应中说话,李宣就在自己卧房的门口站着,不远不近地打量宋虔之。
“看来李宣是不能证明什么了。”宋虔之叹了口气。
“先帝留下过一封遗诏,说明李宣的身份。这封诏书兴许能激起周太后一丝怜悯。”吴应中歉然道,“太后所作所为,我本不该妄议,但人非草木,老汉照看李宣这些年,自然同情他的遭遇。这封遗诏,乃是先帝对这孩子的一点补偿,陆大人将大殿下与宋大人的谈话告知了我,老汉有一些话,虽是冒昧不当,也不得不说给侯爷知晓。”
大概吴应中任由疯疯癫癫的李宣黏着他,也是为了找个机会单独和宋虔之说话。想通这一节,宋虔之坦然站定,拱了拱手:“请老先生指教。”
吴应中目光悠远,对宋虔之拱手,道:“周氏弄权,危及河山,必然激起今上反抗。而我大楚,内忧外患,朝纲乱,则四时不顺,百业不昌。如今君相不和,太后与李相素来亲和,论血缘,小侯爷与太后亲近,想必此次进京,是要对太后言明故太子坠马一事,非是天灾,而乃人祸。”
宋虔之不清楚陆观对吴应中说了多少,且听吴应中说,尽量少说话。
“是有这个想法。”
“在其位谋其政,老汉归隐田园近十载,渔樵耕读终此残生罢了。只是先帝托付,实放不下。老汉有一个请求,不知小侯爷能否做主应下来。”吴应中顿了顿,观宋虔之的神色,道,“即便小侯爷无法答应,老汉也会携李宣进京。当年如果不是陆观救下我和李宣,也没有今日的请托了。”
吴应中姿态放得这样低,宋虔之反而无法推辞了。宋虔之看着面前殷殷请求的老者,沉吟道:“老大人请讲。”
“无论周太后是否听信老汉的话,希望小侯爷能誓保李宣此生平平安安。”一番话吴应中说得真挚恳切。
门边站着李宣,似懂非懂地望着二人,想过来却又不敢。
宋虔之朝李宣招了招手。
比宋虔之还年长的男人面上展露出笑容,快步走了过来,他抓住宋虔之的胳膊,只是以手指轻轻勾着他的袍袖,不敢握得太紧。三十多岁的李宣,眼神因为遗忘混乱而格外清澈。
“请老大人放心,我宋虔之,将誓死护李宣一生平安。”
恰在此时,陆观、周先回来,二人站在门口,俱是一愣。周先看了一眼陆观,拍拍他的肩,将陆观手里的大包小包都拿进屋里。
齐婶晚上包了饺子,说是吴应中的最爱,配以香醋。猪肉与豆腐、韭菜、芹菜分别配成三种馅儿,另有小小的一盘牛肉馅饺子。
才要开吃,院外传来急促的拍门声。
吴应中在桌面上一挥手,连声道:“你们吃,先吃,我去。”
吴应中是这宅子的主人家,未知是何人来敲门,他去开门也应当。宋虔之放下筷子,朝齐婶笑了一下:“我口重,劳烦齐婶帮我拿点盐。”
齐婶去拿盐。
宋虔之道:“找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