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台风波录(239)
再一看秦禹宁满脸苦涩,宋虔之也不便问,顿时有些尴尬。
这时小吏端茶进来,杨文喝了一口,起身就想辞去,被宋虔之一把拽住袍袖,非逼着杨文留了句话,说五日内就将粮种往容州发。宋虔之一想五日后按陆观的想法,他也不在京城了,能在五天内办好是最好,逼着杨文立了字据,戳下红通通一枚私印,才松手放他走。
前脚杨文逃难似的跑了,后脚秦禹宁忍俊不禁道:“还好你年少,制得住他。”
杨文不在场,宋虔之便放松下来,问秦禹宁家中到底怎么回事。
秦禹宁摇头扶额:“部里太忙,十天半个月回不了家,夫人带着女儿回娘家去,我昨日才得知。”
宋虔之便问他是否让人去请夫人回来。
“算了算了,旁人请她也请不动,等忙完了事我亲自登门,背也把她背回来。”秦禹宁把军报往宋虔之的面前一丢。
宋虔之尚未看,想起来问陆观来过了没。
“来问宅子了,你俩怎么不一块儿过来?”秦禹宁知道宋虔之与陆观现在成天同进同出,只道是皇上交办了什么非得这二人一同行动的事,又是两条光棍,成天混在一起忙差事也是应当,没当回事。
此时,军报上的字跃入眼帘,宋虔之耳朵里嗡的一下,没听清秦禹宁在说什么。
“西南真出事了?”
“小事,现在怕的不是打仗,而是没钱,没粮。”秦禹宁叹了口气,“只是一些村民,被人煽动,结成的叛军,乌合之众,不足为惧。就近派两支屯军便是,杨文是来跟我哭穷的,你在,他没哭成,待会儿你走了,他晚上还得来。”
宋虔之把军报还给秦禹宁,起身就往外走,秦禹宁在后面叫他,他仿佛没有听见,快步离去。
☆、正统(壹)
急匆匆跑回家,宋虔之才冷不丁想起来也没问秦禹宁买宅子的事,还好陆观问了,说是还没看到合适的,已经看了两家。
陆观见宋虔之坐在椅子上发呆,牵起他的手用帕子擦净,问他杨文那边怎么样。
宋虔之要来一碗茶喝,用力吞咽下去,才把陆观看着:“西南真的打起来了。”
“啊?”陆观愣了一愣,反应过来,“秦禹宁说的?”
“嗯,他给我看了军报,在宋州、循州两地,数百乡民集结起来,从宋州南面的龙河上游起事,跟官兵打游击战。”
“宋州……”陆观顿了顿,道:“我们要去的地方,便是宋州。”
当天晚上拜月就带着几个丫鬟,揉面做些馍和饼让少爷带着路上吃,整个院子里一连数日都是米面发酵的香甜气味。
苻明韶几乎日日召见宋虔之,加上宋虔之本就不放心周婉心,也要进宫探视,两下里歪打正着。有一次宋虔之委婉表达了想接周婉心回家住,苻明韶也便委婉地咀嚼了他这个要求。
说是宫中有最好的太医,太医院有最好的药材,便于周婉心治病。
这日宋虔之借着去探视周婉心,求见了一次太后,周太后便留他一起用膳,接近午膳的时候,周婉心还在睡,太后便说让她多睡一些时候,单独与宋虔之在寝宫里吃饭。
伺候的宫人都被打发出去,蒋梦袖手站在院子里,一脸愁容,两副心肠,表情看上去在琢磨什么事情。
寝宫里。
宋虔之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听出窗外无人,仍将声音放得很低。
周太后缓缓张开眼,斜过一眼看宋虔之。
“他许你太傅之位?”周太后面上现出神往。她父亲在时,是荣宗时一代大儒,也是这个身份,让她坐上皇后的位子。固然荣宗对她有情,这份情,也远不足以让荣宗立她为后。
宋虔之垂下双目,淡道:“苻明懋并不相信姨母的话。”
周太后嘴角轻轻勾起,注视这世间与她最亲的侄儿,哑声道:“那我的小逐星信吗?”
宋虔之投去一瞥,在随便找个借口和坦诚之间选择了后者。
“若能得证谋害弘哥的凶手,姨母也可心无芥蒂。”宋虔之仔细观察周太后的神色,发现她有一些犹豫,这犹豫隐隐透出担忧。她仿佛是在害怕。
“那你现在是不信我真的要帮苻明懋?”周太后道。
“若是姨母要帮他,也该是现在,而非五年后。”现在李晔元尚在,与周太后党同,秦禹宁受恩于周家,五年后是什么光景,谁也说不好。
“那桩旧案,已经查无可查,人证物证,俱已随时光流走。”周太后面无表情地说。
“新证据出现了。”宋虔之道。
周太后画得入鬓的长眉狠狠一颤,绛色的唇也抖动着,道:“你说什么?”
“吴应中在宋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