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澄(47)
阿阴化回了人身,十指留有不长不短的指甲,嗖的抓住了他本就被鸟喙咬破的脖颈。
“那是我未同你认真。”
抓着他脖子把脑袋对树砸了几下,只觉得还是不够解气。拘魂鬼已经有些眩晕,见她拿出了闪烁黑气银光的匕首,今夜第一次语气微弱,有些畏惧。
“你……你要作甚?现下不是罗刹,鬼界互相残杀,是要……啊!”
阿阴不愿再听他聒噪,刺得干脆利落。
一阵黑色碎片消散,那拘魂鬼彻底不见,只留了张纸将要被风吹走,她不自觉地扬起嘴角,伸手抓住。见上面书“急回般若寺”五个字,写的很急,字迹有些凌乱。
但她现下了然,小和尚没有弃她于不顾,便觉得心头轻快好多。躺在原地就那么怔怔地看着竺寒留下的字,笑意不断。甚至都没了心思去骂那拘魂鬼,更别提思虑杀了鬼界同胞的后果……
顺着林子向般若寺走,打算吸食些阴气怨气打打牙祭,再去找竺寒。
却不想,一路上不见任何新抛的尸体。阴气都没有,更遑论怨气了。她许久未“进食”,再加上刚刚同拘魂鬼打斗之时走神,受了些伤,现下只觉得愈发地无力昏沉。
心中无限想念药叉,怨怪这绿皮鬼不知去了哪里,连个音讯也不留。往常都是两个人一起去吸食阴气,现下没了他在耳边提醒,再加上她满门心思扑在竺寒身上,真真有些慌神。
扶着颗老树靠下,她心里念着小和尚可别出现,不然定要为她现下模样担心失魂,还不如不见为好。扯了袖子遮在脸上,心里盘算应该去哪里。
林子里枯枝碎石极多,有人踩在上面发出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熟悉的呼唤:“阿阴……”
她露出眼睛,顺着那方向一看,可不正是步履匆忙满面担忧的竺寒。
“你怎来了?”心里是热的,出口却有些凶。
他走近后半跪在她身侧,伸手拂了袖子和掌心挂着的念珠,把人揽在怀里,“这是怎么了?袖子都破了。”
两人谁也不提深夜那会的短暂“争吵”,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满腔担心,而她同样想念。
竺寒见怀中的人只把自己的腰搂得更紧,一言不发,伸手抚摸她背,关切问道:“为何不说话?我瞧着你身子比平日里愈发冷了。”
且有些僵。
阿阴缓慢地扯出了那张纸,在他面前抖了抖,“这个,被讨人嫌的鬼偷走,我把他杀了抢回来的。”
他听的心头一动,有些惊愕,却还是抱紧怀里的人。试图去理解:“可是那鬼太过凶狠,像五通一般,所以你又伤着了?”
阿阴淡笑,摇了摇头。“差的远了,是我近些日子夜里都在西明寺,未能吸食阴气……”
想了想怕他误解,解释了句,“是人死之后就会有的,只是气,无关别的。”
小和尚吻她额头,“你不必解释。可现在,我能做什么?”
“蠢观澄。你呀,你什么都不能做。我等一等,等有鬼路过,送我回阴司也好。”
“好。”
两人就那么抱着,阿阴有些虚弱,闭着眼小憩。竺寒余光瞥到有一只受伤的鸟跌在远处地上,发出一声不太真切的坠落声。他想起一些画面,心头起了个“大胆”的想法,接着把阿阴放下,靠在树旁。
“我去给你找些吃的。”
“嗯……”
起身前,带了阿阴落在地上的匕首。
借着晦暗的月光,他找到那只还在挣扎的大山雀。黑色精明的眼睛仿佛在瞪着他,奈何即便在山雀之中算得上体型大的,同人比起来仍旧渺小。
匕首出鞘,从未杀过生的小和尚手有些抑制不住地抖动。喃喃自语:“你……莫要怨怪,要记便记观澄的名字……”
乌云掠过皎月,静得有些心慌的林子里,有僧人在破杀戒,传来刀刃切割血肉的声音。
阿阴是被血腥味“唤醒”的。
她万般也没想到,睁开眼会看到那么可怖的画面。亦或是说,画面本身并不可怖,她只是难以抑制心头的巨大冲击。
平日里不论何时都要端正洁净的小和尚,现下双手血淋淋的,拿着两颗豆大的山雀眼睛,还有一团分不清的肝脏部位,跪在她面前。
他满头细汗,喘气也很急,同她说:“阿阴,你吃……”
阿阴,你吃。
若不是现下没什么精神,阿阴只怕要尖叫出声。她想不出,平日里在她眼里不染纤尘的心上人,是怎样迈过心里那道坎,做出取山雀心眼之事。
她煞白着脸,攥紧了他染血的衣摆,“你同谁学的这种事?”
竺寒提了臂草草擦额间的汗,手还颤颤巍巍地递上前去,“上次在陈府,我见到药叉施主这般做的,你会好些,便能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