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澄(36)

作者:是辞

成善见状,缓缓开口:“圣人脚下,勾引僧道,犯大唐律法。竺宣,去请……”

“师父!不要,师父……弟子求您,求您不要。是我心思妄动,她并未勾引,一切都是观澄作孽,您切勿祸水东引,佛祖也定然不允……”

阿阴心急如焚,心下实在想要动手,或者立马勾了这老和尚魂魄回地府。她压下了竺寒声音,反驳道:“观澄,你不必把责任揽于自己。老和尚,是我勾引在先,可他从小被你捡回般若寺,尚且没有选择能力之时就要做和尚,哪里来的道理?我只不过带他见见你口中的苦海俗世,有多绚烂自在……”

“阿阴……”

“你莫要打断我,为何不可说?老和尚修佛直至花甲之年,却也是仍未顿悟,执念仍旧是深的很嘛?”

成善呼吸深重,使了最后力气拿了禅杖打在竺寒身上,还要吼着叫外面的弟子,“竺宣!竺宣!把这妖女给我送官……”

“送官便送官,你不敢打我便故意打他教我心疼,你心当诛,当诛!”

竺寒默默受着打,还要扯阿阴衣尾教她少说几句。阿阴不驯,势必要同顽固不化的老僧辩嘴到底,小和尚无奈,呵斥了一声:“你便想这般做人?”

阿阴拉他躲那频频落下的禅杖,自顾自道:“我带你走,这般若寺,是片刻也不能待了……”

成善停下,立在榻边喘着粗气,竺宣闻声立在门口,要进不进。竺寒扯开阿阴手臂,摇了摇头,“师父未准,我不能走。”

“你怎的同老和尚一般迂腐?若不是你不准我打他,我定要……”

“阿阴,世间之事,从不是简简单单一个决断即可敲定。师父育我养我,恩情不可磨灭,我虽要背佛,也要等师父一句准允,算作他对我慧命所画句点。”

“愚蠢至极,老和尚定不会放你。”

“一时不放我,我等一时;一载不放我,我等一载;十载不放我,我等十载。我自知对不住你,教你也要苦等,你可愿意?若是何时再遇了教你欢喜之人,我自也……”

她本来还为前半句纠结,心头愈加憎恨成善,见他说什么再遇欢喜之人,只觉得又是不中听的。赶紧打断:“我愿意,我愿意。浮世千人千面,与我无关,只你教我欢喜。”

成善闻罢,叹了口气:“竺宣,送施主出寺。”

正午未至,守在寮房门口的僧人就退了。许是因为成善惊觉,他对待养了近二十载的弟子太过狭隘,竺寒怎会自己偷溜走呢,他还要等一个师父的准允。

只成善心里现下确定,断然不允。

直到夜深,竺寒仍在禅房,看纸张泛黄的经书,面无表情。起来铺了床褥准备就寝,有阴风入内,带着烛火晃动了几下。

一转身,女子扑了个满怀。低头一看,可不正是今日上午同成善法师据理力争的小姑娘。哦不,是闻名鬼界的阴摩罗鬼——阿阴姑娘。

他放松下意识紧绷的身体,去享受这从未敢奢求的怀抱,楞楞地抬手揽住她腰身。而阿阴埋在他衣襟,汲取着那熟悉的味道,白日里扯着嗓子同成善绝不相让的人,现下红了眼眶,“观澄……观澄……”

痴痴叫着他名字,一遍,一遍,又一遍。

“我在。”

不知抱了多久,她仰头望他,只觉得不过一秋暌违,他愈发高了。那眼神满是痴迷,又有些欲泪,委屈道:“你怎么不同我讲?你同我讲,我便……”

他仍是肃着脸,声音却是至极的温柔,“你便如何?为我弑师?”

看她咬唇不语,继续说道:“你也知晓,我不准你这样。”

阿阴讨巧,抱他劲瘦腰身愈紧,换了话茬:“你心中有我。”

“有。”

“你为我顶撞师父,要为我归俗。”

“是。”

“你揽了全部的责与事,也是为了维护我。”

“阿阴机敏,有大智慧。”

她突然眼泪倾塌,同成善争论之时,又或是不得不走之时,她都没哭。现下在心上人怀抱,却忍不住潸然落下,蹭他玄色衣衫一片氤氲,“我带你走,带你走,好不好。观澄,答应我……”

竺寒胡乱伸手拭她脸蛋的泪,阿阴目之所及便是他纤尘不染地白皙手掌,食指中间那节指腹有层薄薄的茧,定是常常搓动念珠所致。

开了口,又还是合上,再度开口,最终还是叹了气,伸手小心翼翼托住她头,微微抬起,两人四目相对。他笨拙又生涩,却是满心虔诚地,在她额心,印下一吻。

“我不擅长俗世情爱,现下实是初次动心。可我亦知寻常人一旦相爱,便要一生一世。”

“诚然我的一生于你来说太过微薄,只算得上是一程。”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