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澄(19)

作者:是辞

“中元前夜那场傩祭结束,七郎就回矩州了,现下不在长安。十月初一矩州的傩戏演完,八伯才会返程。到时候盂兰村还会大办一场,你们俩若是得空,也来看看。”

“七郎年纪不大当选傩伯,人人好大的不乐意,可他聪明,从前脸子都是篾丝编的,极容易坏,他能想着用笋壳。画脸子也是有一手……”

出了园子,两人不走朱雀大街,选了个羊肠小道回陈府。

路上竺寒受不了她一直碎着问,柔声开口解释:“傩戏班子有八伯,去世一个再选新的上来,是村中最擅傩戏的几位。”

“那陈怀薷祭七郎面具作甚?”

竺寒无奈,“难道不是鬼在作乱?你还问我。”

“小师父倒是度度那鬼,不是说佛法度一切苦厄?”

他扭头,脸上甚是高傲,“我度不得。”

阿阴呀了一声,“你竟说度不得,我还指望你来度我。”

小和尚停住,为她所说的话认真。

结果那流转眼波双双对上后,她又说:“度我一世。”

满目的真挚仿佛认定,再直白不过地望着他。

随后,他那颗不安分的心脏又在乱跳。

需得做满长安城最绝情的那位,决然转身,回陈府。暗中有声音在告诫:断不要理这不知羞的女鬼。

进了陈府,他到陈怀薷房间外诵经,她跟着。直至已经站在蒲团旁边,竺寒刚想问她还跟着自己作甚,就听见房间里阵阵声响。有仕女关切声询问,又被少女嘶厉着斥了出来。

两人赶紧进去,正看到屋子里乱作一团,贵重摆件都碎了好些个,陈怀薷衣衫有些乱,揽着胸前。见竺寒和阿阴进来,就要推人出去。

下一秒,却倒在了竺寒怀里,彻底没了精力。

第11章 盛唐篇·竺寒(拾壹)

阿阴满脸不悦,赶紧把人扯了过来,还要拽紧了陈怀薷折腾的愈加散乱的领口。打横抱起,放到床上。那样子倒是真真像个男子。

“观澄?出家人不近女色,你倒是接的痛快。”

小和尚年纪轻轻,有些赤脸,“我哪里接得痛快,她倒下我还要躲开不成?满嘴妄言。”

跟着进了里面,他注意力更在陈怀薷的祭台上。余光扫到阿阴扯开了床上晕厥女子的衣襟,低头覆上肩颈闻了起来,背影活脱脱的一个登徒浪子。

“你……你在作甚?”竺寒避开目光,为她举动不解。

阿阴起身,还帮陈怀薷抚平整了衣领,走到他身边。

“我闻了,好大的恶鬼味。你猜,她刚刚经历了何事?”

小和尚被引着问:“何事?”

她附上他耳畔,嘶声道:“她刚同恶鬼欢好……”

肉眼可见他那如月弯耳红了起来,然后手里拨弄起念珠,状若无意地出了门。阿阴笑着跟了出去,两人立在院中。

“同她欢好的又不是你,你脸红作甚?”

他不语,念珠拨得更快,定是心中经文过的愈快。阿阴不再逗他,“你看天象,可发现今日与昨日不同?”

小和尚停下,同她一起望苍天。耳边传来悠悠女声,有些耐人寻味道:“今日层云密布,一缕阳光都照不进来,是个至阴的日子。最适合恶鬼出行了。”

“嗯?”

“但他现下已走,房外根本闻不到气味。”

竺寒叹气,打坐在蒲团上,“你到底抓不抓得住?连个影子都见不着。”

他语气带着些怨怪,又有丝丝少年气的诘问。

而于阿阴来说,即便是鬼,也禁受不住在心上人面前被质疑,她抿抿嘴,留了句“你等等”。

再抬头,人又不见了。小和尚已然习惯了她这般雷霆,低头木鱼敲的认真,喃喃念经。

直至天已经黑了,仕女收了院子里的蒲团香台,竺寒也回了客房,百无聊赖之际找了本经书翻看。

阿阴回来了。

手里拿了个檀木精制的锥形法器,大抵有成人手臂那般大小,像是个更大的转经筒。而她发丝凌乱,有些逃命后的窘迫。小和尚开口问道:“你又是做了何事?闹得这般……”

她执那锥筒,在他面前转了转,也有耳孔拴着坠子摇晃。

“这是钟判官的法器魂锥,被我‘借’来了。等我去陈怀薷房间里一用,就可追踪那恶鬼气味。它现下定是刻意地四处躲避,因而不太好找到,往日里追的鬼可都是记录在册。刚刚我又去地狱问了问,恶鬼太多,且每日都有关押年限过了的,还没清查完,效率极低。”

玩了玩手里拿没注入灵力的法器,兀自坐在地上、竺寒脚边,反正她现下浑身脏乱,也不在意。

“我同阎王爷要法器,他教我去地仓里找,那些都是不灵光搁置的……只能缠着他给我亲做,可那老头现下也知道偷懒一拖再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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