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长安恍若未闻，动也未动，任那利剑直直地刺入他的心口。

长剑四尺，尽数洞穿，殷红的鲜血像是破了闸门一般喷涌而出。

长安往后踉跄着退了两步，这才轰然倒了下去，狠狠地砸在地砖上。

只是他的目光一直紧紧地看着季姜，那眼里带着诸多不舍与眷恋。

如果有来生，他还想再遇上她。

两人相见的第一眼，他就欢欢喜喜地将她娶回家。

再不要……这般辛苦了……

他微微睁开眼，朦朦胧胧间见季姜哭红了眼，他极为吃力地想伸手最后再摸摸他的小姑娘，哄哄她，让她不要再哭了。

可是手堪堪抬起，就沉沉落下。

季姜脑子轰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过了许久才撕心裂肺地尖叫出声，不管不顾地死命挣扎起来。

许少卿一时不慎，竟让她挣开了去，季姜疯了似的往长安那里跑。

身后的许少卿再也忍不住，神色哀凄地冲她大喊，“姑姑！我才是真正的李长安！！”

季姜的步子蓦的顿住，许少卿还以为她回心转意，心下一喜。

怎知季姜转过头，面色泠然地决绝开口，“这世上从来都只有一个李长安！”

许少卿的脸霎时惨白一片，血色尽褪，颓然往后退了两步才堪堪立住身子。

季姜接着慢慢回头一步一步走到长安身边，她蹲下来，将他的头轻轻搂在怀里，伸手抚了抚他好看的眉眼。

泪水就这样一滴一滴顺着她的手砸下去，滴在长安紧紧闭着的眼帘上。

过了许久，她再也承受不住，仰头痛声大喊。

“长安！！”

然后……

昏死过去。

第165章 过往（长安篇）一

我叫李长安。

长是长长久久的长，安是平平安安的安。

小时候唯一对我好的嬷嬷临死前拉着我的手对我说，“小世子，您的名字是成安公主给您取的，她一定会护着您的，您要想办法去到她的身边……”

我低头看了看她干枯瘦削，满是皱纹的手，就像是前院地里埋着的那半截枯死的老树根，没有一点生机。

她污浊的眼还直直地盯着我，那里面有怜悯还有心疼。

我心下暗嗤，我是靖王府唯一的世子，哪里需要你来心疼。

但那目光太过炽热，我觉得很不适，于是轻轻点了点头。

嬷嬷终于露出一个安心的笑，抓着我的手松了下去。

嬷嬷死后，怀恩就来到我身边。

他是个傻子，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我叫他干什么他都干不好，冬天屋里太冷了，我让他去找总管拿点炭火来，他欢欢喜喜地跑出去却哭着跑回来，嘴里呜呜咽咽地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我头疼得不行，用力踹了他一脚。

他才吓得止了哭，哽咽着说道：“世……世子，总管说……没有炭火了……”

真是个傻子，那库房的炭火都堆成了小山，这么睁眼瞎的谎话也就是他才会信！

夜里，我带着怀恩悄悄从床上爬起来，摸着黑去了库房。

怀恩吓得手脚都在抖，“世……世子，这……不好吧？”

我又踹了他一脚，从他手里抢过火折子，往那堆炭火堆里扔去。

冬季干燥易燃，炭火又多，没多久就噼里啪啦地燃起来。

我看着那愈来愈大的火光，心里说不出的快意。

不让我点炭火，那就都别点了吧！

火光冲天，不远处有人的尖叫声惊恐传来。

我笑了笑，慢慢转身离开，怀恩一直默默跟在我身后。

那场大火烧了整个库房还连着几个偏房，我那英明神武的父王气坏了，抓了总管暴打了一顿撵出府去。

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喝「补药」，这是我那个连炭火都不给我的父王遍寻名医，花了重金给我求的方子。

可以让我体弱多病，慢慢死去。

呵……我怎能如他所愿。

自从那日躲在柜中听见他和陈康的谈话，我就释然了。

原来我是一个棋子，一个替身，一个在他们眼里早就该死的人。

我看着碗里的漆黑药汁，抬手仰头喝下，大半药汁顺着我的下巴缓缓流进衣襟里。

我日日穿着黑色的衣裳，药汁流了进去很快就湮灭不见，看上去不过是不小心洒落了一点。

侍女上来收碗，看着我下巴残留的药汁皱起了眉头，“世子怎的每次喝都漏掉一点，这药可是很贵的！”

我没有搭理她，任她瞪着眼怒气冲冲地离去。

我已经习惯了，这王府里的每一个下人对我都是如此。

第二日那侍女便没来了，换了一个人接着给我送药，她下台阶的时候脚底打滑摔了一跤，头破血流。

怀恩跟我说的时候颇有些唏嘘，那个侍女破了相，怕是日后嫁人都不好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