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映芙蕖(195)

作者:沉九襄

“夫人矜贵,来不得这污秽之地。”

陆珏话音淡淡的,躬身进里头,半分眼神都不曾浪费在楚怀松身上,只问杨琛,“不知杨大人此行下南地,所为何事?”

杨琛颔首道:“半月前陛下收到奏报,南地邪、教复起,盐务数年来缺漏巨大,遂令下官奉旨稽查此事,公事为先,若有失礼之处还望世子海涵。”

他是皇帝的人,不会偏向任何一方,党争也好、私怨也罢,枢密院只讲证据。

说着又抬手指了指刑架上的钟牧,问:“此人在户籍名册上早已是个死人,先前隐姓埋名多年,世子可认得?”

陆珏只听三言两语便已寻到了其中关联,一时沉吟未语。

多年前邪、教匪患兴盛,所依托的正是灵州商会源源不断的金银,而南地官盐素来都是官府交托于商会运营。

只是官盐账务严密,审核极其慎重,多年前陆珏随同太子巡视南境,并未曾发现有任何可供作假之处,那巨大的缺漏数额,不知从何而来。

但如今楚怀松上奏查出缺漏,不论当初钟家是否是贪赃枉法的商户其中之一,光是私通匪徒这一项,钟家便难逃其罪责。

而隐匿数年的钟牧一朝落网,时机也未免太过巧合。

果然这厢杨琛话音方落,楚怀松便推波助澜道:“世子若不认得,不妨还是教夫人前来看看吧。”

陆珏闻言眸光似剑,锋利剐过楚怀松面上。

他毫不避讳道:“此人钟牧,乃是我夫人钟意婉的嫡亲兄长,你又当如何?”

若当真怕钟家的背景于自己有碍,陆珏当初大可以一劳永逸地将婉婉从这世上抹去,给她改名换姓,使“钟意婉”彻底成为户籍册上的死人,半分痕迹都不会留下。

这于他而言何其容易。

可既然没有这样做,陆珏自然不惧将来有朝一日,有人拿此事来兴风作浪。

然而魏国公府此回处心积虑,前有蒙蔽宁昭仪陷害皇后,后拿婉婉做筏子触及逆鳞……

好,好得很,那便正好借此机会一次做个了结罢了。

*

钟宅大门前围住的府衙衙役与枢密院侍卫,在陆珏走后不及小半个时辰,便收到了撤退指令。

婉婉提着一颗心放不下,一直在廊下站到挂灯时分,临月终于看不下去。

“太太别站在外头吹风,进去等吧。”

临月前来携住她一只小臂,婉婉眉尖微蹙着,不肯挪步,说:“就让我在这儿站会儿吧,他若回来我头一眼就能看见,不然我这心里实在太难受了。”

这头劝不动,临月只好轻叹一声,回身从屋里拿出来件披风裹在婉婉肩上。

临月又道:“其实我觉得您不用担心,爷向来手眼通天,定然会平安无事的,可要是爷回来看到您吹风受了凉,那怕是才要担心的。”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临到这时候,谁能听得进去啊……

两人这厢正说着话的功夫,正好看见长言从外院回来路过月门,婉婉忙教临月去叫住他,请他到跟前来。

婉婉原本是这才想起来问长言,枢密院此行来抓她是做什么的?

然而长言口风太紧,主子还不曾开口对夫人讲的事,他绝不会多透露半个字,只说让婉婉等主子回来,直接问主子。

陆珏向来御下极严,婉婉也不好为难人家,只好作罢。

这晚上直临到亥时时分,外院门外才终于响起一串马车车辙声,碾碎了整个宅院的寂静。

陆珏归来还带着满身疲倦与来不及收起的冷厉,却在看到回廊上快快朝他奔过来的小丫头时,顿时将所有的不悦全都一扫而空。

婉婉提着灯笼,一点昏黄的烛火把娇小的身影照得像是只暖色的萤火虫,披风被风吹起来一道匆忙的弧度,她跑过来,然后结结实实地一头扎进了他怀里。

陆珏伸臂环住怀里一片绵软,手掌覆上她后脑勺摸了摸,眸中浮出些无可奈何的宠溺。

“怎么这么晚还在等,不知道累吗?”

“我担心你担心的睡不着嘛……”

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地,陆珏的指尖顺势划到前方捏着小丫头的下颌抬起来,果不其然便看见她微红的眼尾,眼里一层盈盈泪光,将落未落。

这次怕真是忧心坏了,她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抓人都抓到家门口了。

楚怀松吓着了他的小宝珠,这笔账,陆珏决计是要同魏国公府加倍讨回来的。

他屈指轻轻在她眼下抚了抚,温温地道:“爱哭的小丫头,我不会有事的……”

但话没说完,婉婉捏在他腰间的手便使劲儿扽了下他的衣裳,蹙着眉说:“你别这样轻描淡写。”

她听着他那些话一点也没有放心,她已经不是原先他哄一哄就能骗过去的小丫头了,要真是没什么大事,怎么会惊动枢密院千里迢迢下南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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