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映芙蕖(17)
“那小郡王,殿下可有何处置?”常喜斟酌着又问。
太子负手转身,“那些话就不要传到母后跟前添堵了,小孩子童言无忌,受过一巴掌长了记性便罢了吧。”
常喜躬腰应着声儿,退了两步,便打算过去传话。
一旁始终未开口的陆珏却忽然问道:“她们这是打算去哪里?”
常喜眯眼想了想,回说:“瞧着方向应是往后山去看孔雀的,那里现下景色正好,奴婢刚瞧着陛下和宁昭仪都去山上散心了。”
陆珏默了片刻,抬手将腰间的玉佩络子扯断了,交给常喜,“给陆雯身边那个姑娘,教她现在回去重新织一根。”
常喜一怔,没明白这是有何深意?
可世子爷都开了口,他哪儿敢多问,捧着玉佩却行退了两步,转身往姑娘们那边儿去了。
*
小郡王出言不逊之事,最终便以常喜现身传了太子口谕后,轻轻放过了。
太子仁善,早有贤名,做出这样的处置并不教人意外,姜蕴遂领着仍有怨气的小郡王恭敬叩首谢了恩。
常喜传完口谕后并没急着离去,含笑同陆雯寒暄了两句,便从袖子里掏出块儿玉佩,呈到了婉婉跟前。
“婉姑娘有礼了,这块儿是世子爷的随身玉佩,方才不慎扯断了络子,还麻烦您今儿个辛苦些,替世子爷重织一根络子系上。”
这话教人听得怔忡,婉婉一时没反应过来伸手去接。
“这会儿吗?”陆雯有疑,“我们正要去玩儿呢,常喜,你别不是欺负我们婉婉性子软吧?”
常喜忙说不敢,“大小姐您可别折煞奴才了,是世子爷钦点了婉姑娘来办这事,说是姑娘手艺好,奴才就是个传话的。”
婉婉反正也不想夹在三个人中尴尬,正好寻个借口回去。
玉佩来回一个转手,姜蕴这才终于将目光认认真真落到婉婉面上,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后,极细微地蹙起了眉。
常喜临走又嘱咐道:“有劳婉姑娘了,一个时辰后奴才派人去取,下半晌还有场禅会,届时礼数要周全,世子爷身上的物件儿可不能少。”
古语有言:君子无故,玉不去身。
因着常喜这一声嘱咐,婉婉也不敢耽搁,同陆雯告别后便径直折回了自己的斋房。
云茵未曾想到她去而复返,房里都没教送斋饭来,瞧着便问起来,听她说要织络子,先招呼了两个小婢女麻利去寻织络子的针线。
但织络子不是多难的事,也不一定非要姑娘亲自动手。
她记挂道:“姑娘这半天还没用斋饭吧,说织什么样子了吗?我给代劳就是,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下半晌不到天黑怕是回不了府的。”
“云姐姐,你歇会儿别忙了,我不饿。”
婉婉摇摇头,坐在桌边喝了口茶水解渴的功夫,她顺手拿起玉佩端详了两眼。
那玉佩是个常见的圆月形,上好的梨花白玉雕刻成流云百福图案,漂亮且名贵,但相对陆珏的身份而言,倒也算不上多特别。
只是在婉婉印象中,他似乎常年佩戴的都是这一只,若不是她记混了,那大概就是他委实很念旧。
小婢女很快取来针线,因是在寺庙里,热心肠的小沙弥因地制宜还赠与了一串菩提子。
婉婉或许谈不上心灵,但手巧是真的,垂首大半个时辰便织成一副如意络子,其间缀上几颗菩提,不至喧宾夺主,却教玉佩的名贵之外平添几分悯然佛性。
陆珏一身清贵沉静,应是相得益彰。
此时距离常喜派人来取还有些时辰,婉婉忙活完倒在窗边的藤椅上,一壁揉着酸疼的脖颈,一壁将玉佩垂挂指尖对着明亮天光晃了晃,眼中不觉漾出笑意。
玉佩晃荡间,天光一线里,却忽地有道细微的痕迹从婉婉眼前闪过。
她眨眨眼怔了下,才被好奇怂恿着凑近去追究。
举起玉佩上下左右查看了许久,婉婉才终于在玉佩底部隐蔽处,瞧见了个精雕细琢而成地印记。
“嫣……”
她下意识喃喃出声儿,云茵在旁听得含糊,不由得笑问:“姑娘又自个儿琢磨什么呢?”
她忙摇头,“没有,刚有些歇迷糊了,说瞎话呢。”
婉婉的脑子常时不甚灵光,眼下却霎时醒悟得快,这想来是哪位姑娘送给表哥的礼物吧?
姜小姐的画轴、这位嫣姑娘的玉佩……
旁人送给表哥礼物怎么就那么轻而易举,换作她,一本棋谱拖到现在都快落灰发霉了,还没送出去。
想不及太多,这会儿外头常喜已亲自到廊下来取玉佩了。
婉婉掌心里摩挲着温润的玉,心底泛出些没头没尾的失落,忍不住撅撅嘴呼出一口气,这才起身出门将玉佩交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