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映芙蕖(111)
虽然云茵说无大碍,但她还是很担心。
陆珏却没直接回答,沉静望她片刻,问的却是:“现下不躲着我了?”
嗯?
婉婉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表哥说的是哪一遭?
她回神儿仔细想想才猜测,莫不是指他启程那日早上送行?
那事后来云茵还说:“姑娘没见,夫人临走给侯爷炖了热乎的参汤在路上喝,大太太给大爷且贴心备了好些东西呢,送行时就世子爷是一个人孤零零出府门,也没人体贴,瞧着还怪冷清的。”
婉婉闻言略微凝起眉尖,思忖问道:“可我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准备,去了不是更冷清?”
云茵听着直摇头,抬手点点这姑娘光洁的脑门儿,和临月一齐笑笑不说话了。
冷不冷请,本就不在东西,而在人啊!
婉婉没料想表哥也记挂着这种小事,黑亮的眼珠滴溜转了一圈儿,扯谎的时候,贝齿无意识地咬了咬下唇内侧。
“没有啊……我哪里会躲着表哥呢……”
“没有?”
她总不能说是被他咬了耳朵后,羞得不好意思见人吧,怪难以启齿的。
婉婉站在跟前,长睫眨巴眨巴地看向他,微微歪着小脑袋试图蒙混过关,仿佛一只小猫儿在等他摸摸头,然后就既往不咎了嘛。
小丫头一点儿装模作样的小伎俩,在陆珏眼里全都是透明的,可他还偏就要追问,半点都不准她躲避。
可见骨子里是多么霸道的一个人。
陆珏垂眸掩去笑意,还是算了,瞧她抱着糖罐儿也挺累,便说教她坐下。
这次就没有再坐怀里了,婉婉挪一挪步子上脚踏,紧挨着他身边坐,糖罐儿先放在腿上。
她想了想,还是认真解释道:“表哥,那天我没有去送你,是在陪雯姐姐呢,而且也不知道你这次要这么久才回来,还受了伤……”
婉婉凑近过去看他,瞧表哥不说话,便拿细细的手指伸过去,先勾住他的小拇指,而后攀附而上,在他手背上轻挠了挠。
“表哥,你生我的气了吗?”
她的眼睛那么漂亮,黑白分明,眼波盈盈,堪比世上任何华美的明珠,明明纯净无暇,眼底又像藏着一副无形的魅惑钩子,凑得这样近,很容易就能勾人陷进去。
陆珏一定很享受她的主动,才能使自己如此纹丝不动。
他有意吊着她,不给她答案,反倒忽然想起来问:“陆雯现在怎么样了?”
婉婉一点都体会不出表哥的心思,稍有些受挫,喃喃应道:“雯姐姐已经好多了。”
说着吧,她又忍不住感叹了句,“但若是早前能有侯爷身为父亲的一句告诫,雯姐姐兴许还能清醒得更早些。”
不至于到大选上那般难堪的,现在贵女们都笑话她痴心错付。
婉婉一不小心说了真心话。
侯爷作为父亲,在对子女上,真的很有些疏忽,虽然……陆雯与太子之间,连程氏那儿都瞒得密不透风。
但诸如表哥幼时落水存了病根儿,因为一点小事被先夫人罚跪一整夜,陆雯与陆淇明里暗里的较劲……这些种种,侯爷都似乎没有关注过。
当然,陆雯的事上,最错的还是太子。
太子逾越礼数之外的亲近,教陆雯心里存了侥幸的念头。
她兴许早就察觉了端倪,只是姑娘家的喜欢会将人变得……孤注一掷,哪怕知道有九分不可能,但只要存在一分的希望,就愿意奋不顾身地拥上去。
婉婉也有喜欢的人,所以很能理解陆雯。
只是她很幸运,表哥给了她九分的安稳,剩下一分……剩下的一分大概就是日后长久的朝朝暮暮了。
陆珏瞧得见她半垂着眼一副认真神色,小丫头难得有心事,可不能积压成心结。
他难得耐着性子解释,“东宫如今处境艰难,不做太子妃,于陆雯而言并不是坏事,你无需想太多。”
陆珏给了她一个颇有人情味的回应,就足够婉婉心满意足了。
她笑了笑,“多谢表哥愿意告诉我这些,我记得了。”
正好这时,婢女从外间端着汤药进来,抬眼瞧见两个主子挨得那么近,手牵着手举止亲昵,顿时低下头不敢多看。
婉婉这头见人进来,也赶忙坐直了身子。
汤药端到跟前,浓稠深褐色一碗。
陆珏喝起来倒十足痛快,试了试温度便仰头一口喝光,面上神色一惯淡然,仿佛他喝的不是药,只是汤。
但药的苦味很明显,婉婉在旁边都能闻到皱眉,她一向讨厌喝药。
婢女退下后,婉婉忙低下头拧开糖罐儿的盖子,用小勺舀起一颗青梅喂给表哥。
“表哥你看,这个是我亲手做的,秋天时用蜂蜜和糖霜酿的青梅,你吃一颗就不苦了,也不生气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