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僧(24)

作者:水怀珠

战长林喝得那叫一个烂醉,哪里还记得昨夜的事,听得战石溪此问,眼睛直瞪得快要从眼眶里砸下来。

战石溪心道“好家伙”,挑眉道:“看来,王爷是如何答复你的,你也全忘了。”

战长林木头一样地坐着,手脚都快麻了,缓过神来后,抓住了战石溪、战平谷二人的衣角。

五月底,苍龙军凯旋,离长安还剩百里时,战长林再等待不住,一人一马,连夜奔回长安。

跟随大部队入京会有满城百姓夹道欢迎,但他不稀罕,他满心满眼只有战平谷、战石溪告诉他的那一则答复——“自己去求吧”。

求吧。

千山万水都已被他用战骑踏平,如今,他和居云岫之间终于只剩下最后一步——求娶了。

抵达王府时,是次日下午,他风尘仆仆下马来,一径往香雪苑走,途中碰到他的侍女惊得瞪大眼睛。

“公子怎么就回来了?大军不是要过两日才能到吗?”

他笑,意气风发,脚步更快,却被侍女追上来告知:“公子是要找郡主吗?赵公子今日来约郡主去醉仙斋宴饮,刚刚已把人接走了。”

他一脚踩在回廊台阶上,仿佛踩入了严冬的冰湖里。

“谁?”他回头,晴日里,脸像一块凝冻的冰。

侍女直哆嗦:“赵、赵公子……赵霁。”

战长林寒着一张脸,走出王府,重新上马,一甩马鞭,朝城西的醉仙斋驰去。

赵霁与居云岫的马车被他在半道里截下,他从马上下来,先晾着赵霁,直奔居云岫车前。

居云岫坐在车内,描着淡妆,穿一袭齐胸的黛蓝色云锦襦裙,转头看过来时,螺髻上的衔花双鱼银步摇一晃。

那是他没见过的一支新首饰。

战长林大手抓在窗沿上,绷着蜿蜒青筋。

四目相对,暗流汹涌,最后,还是居云岫先道:“回来了?”

平淡,冷静,完全没有他预想里的欣喜和热烈。

战长林牙关紧咬,开口时,声音都是哑的:“去哪里?”

居云岫并不掩饰,道:“醉仙斋,宴饮。”

战长林道:“跟赵霁?”

居云岫道:“对,跟赵霁。”

战长林气极而笑。

车窗几乎要给他抓烂,居云岫瞄了一眼,眉微蹙,命令他:“松手。”

战长林笑着点头,目光冷森森的,想:我有三个多月没理她,她可以报复我一回,我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想罢,战长林松开手,走到赵霁的车前。

赵霁的车窗已打开,似在恭候他,赵家的扈从也按住了刀,恭候他,战长林很能吸取前车之鉴,走上前,一改上回的雷霆做派,春风拂面地道:“我家岫岫不吃刺多的鱼,不喝有葱的羹,不饮辛辣的酒,另外,味重的八角、花椒、茴香通通也是不吃的,开席前,记得给后厨说清楚,你难得请她吃一次饭,别因为这点小事败了兴致。”

赵霁眼神冷然,不语。

战长林微笑,见好即收。

酉时二刻,两辆华贵的双辕马车停在醉仙斋前,战长林也下了马。

目送二人入内后,战长林环目四看,走到醉仙斋对面的一家胡饼铺前,买了两个饼,就势在摊铺边的树荫里坐下来,等楼上那二人结束约会。

巧的是,赵霁订的雅间就在临街的二楼,筵席摆在窗前,战长林只要抬头,就能看到居云岫的侧脸。

居云岫也只需要一转头,就能看到战长林坐在街边啃饼,一边啃,一边直勾勾地盯上来,眼神幽怨。

赵霁自然也看到了,倒不介意,从容吩咐扈从传膳。

不多时,玉馔珍馐入席,鲜嫩松软的芙蓉羹、外焦里嫩的油炸石首、鲜美入味的间笋蒸鹅、以及玲珑剔透的水晶包儿……

居云岫看着这些熟悉的菜品,心念一动,望向窗外。

赵霁并不了解她的胃口,然而今日所点的,全是她以往来醉仙斋里爱吃的。

深谙这点的,应该是战长林。

赵霁给居云岫倒酒,道:“郡主酒量如何?”

居云岫收回目光,道:“应该不逊于你。”

赵霁笑,举杯道:“那今夜,便不醉不归吧。”

居云岫挑眸看他一眼,便欲举杯,忽听得窗户底下一声音色熟悉的吆喝:“胡饼,胡饼,新鲜出炉、焦香酥脆的胡饼——”

居云岫转头。

暮光里,战长林站在卖胡饼的摊铺前,环着胸,热心地帮摊主吆喝,居云岫盯着他那双亮眼,眸光微变。

赵霁也朝底下看了一眼,自知是些吸引居云岫的小伎俩,不以为意,看回居云岫,道:“郡主,请吧。”

居云岫敛目,拿起案上酒盏,方一就唇,又听得战长林在底下道:“管你是蒸饼、泡饼、烧饼、汤饼,还是素饼、肉饼、油饼、麻饼,都不如我这咯嘣脆的胡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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