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僧(173)

作者:水怀珠

居云岫忽然驻足, 伸手捂住心口。

众人一怔。

赵霁看到居云岫紧蹙的眉心,心念一闪,极快会意,想到刚才在宫门外所见的一幕,眉间不由蹙起来。

那对朝官夫妇上来询问情况,赵霁摆手,向内侍道:“内人身体不适, 麻烦公公叫人派一辆辇车过来。”

内侍应是,请赵霁陪着居云岫在此稍候, 因传令顺路, 便先领那对朝官夫妇继续前行。

辞别后, 居云岫放下捂在心口的手。

赵霁漠然道:“我早说过,王琰会查到他身上的。”

居云岫望着虚空,沉眉。

刚才押送战长林的那批侍卫不是寻常的宫廷禁军,而是御前的玄影卫,换而言之, 只有皇帝亲自下令,他们才有可能押战长林入宫。

所以,王琰非但是查到了战长林身上, 还向晋王告发了。

居云岫神色冷肃,压低声质问道:“既然明知王琰会查,为何不阻止?”

赵霁道:“朝堂上政务一大堆,又还要设法让鹬蚌相争,你当我是神,可以无所不能?”

居云岫知道这明显是托辞,他就是不想替战长林遮掩,或者说,凡是跟战长林沾边的事情他都不想沾手。

“王琰告发他,无外乎是想替自己开罪,以相爷的手段,现在阻止,也还来得及。”

居云岫给赵霁台阶下,然而后者并不愿意领情:“王琰本就没有罪。”

居云岫一默。

王琰的确无罪,三殿下居胤之死,从头到尾跟他全无关联,可谁让他是赵霁的政敌,是太子居桁的岳父,是晋王栽培的下一个权臣。

在权利的旋涡里,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

“无罪而死在相爷手里的人,多如牛毛,不差这一个。”

居云岫语气平淡,令赵霁难以想象,能说出这样冷血的话的人,会是他曾经倾慕的女郎。

前方,车声辘辘,是内侍驾着辇车来了,赵霁低声道:“死在他战长林手里的人也不比牛毛少,战功彪炳的小狼王,总不至于倒在一个王琰脚下。”

如果是旁人听到这句话,或许会认为赵霁在赏识战长林,可是居云岫知道不是,他是在发泄新仇旧恨,讽刺战长林四肢发达,有勇无谋。

战长林是否有谋,居云岫已不想再跟他争论,事实上,就算此刻被押走的是聪明绝顶的居松关,她也一样会为之奔走。

“既然相爷执意袖手旁观,那就只能我自己去了。”

居云岫说罢,走向辇车,赵霁反应过来后,抓住她手臂。

世人皆知她现在是他赵霁的正室夫人,也尽知战长林跟她是何关系、有何渊源,被迫蒙受这样的羞辱,他已濒临极限,如何还能再容忍她当众替战长林辩解、开罪?

想到那样将会招致的言论,赵霁简直窒息。

驾车内侍看到这一幕,既惊且疑,以为相爷要跟夫人动手,赵霁强压怒火,顺势将居云岫横抱而起,登上辇车。

“走。”

辇车极快掉头,驶向内廷,华盖下,居云岫抽回被赵霁拢着的手,别开脸,赵霁也立刻抽回衣袖。

所谓千秋节,即大齐皇帝的诞辰,今日在宫里举办的便是皇帝四十三岁的寿宴。

申时三刻,距离寿宴开席还有一个多时辰,王琰站在永寿殿御前,向龙椅上的寿星复述居胤一案的诸多疑点。

“因心月一事,微臣先前一直以为是赵大人在背后算计三殿下,后来查到战长林,才知竟是有人假大人之名,行大逆之事!据微臣查证,那日三殿下在城外失踪前,曾到过城郊的客栈小憩,而战长林也正巧在这间客栈里喝酒,并听到了三殿下一行对长乐郡主和小郎君的辱骂。事后,战长林趁人不备,到马厩给殿下一行的马匹下了蒙汗药,致使殿下回城时被困半途,又因回宫心切,派侍卫抢来一匹马后便匆匆疾行,落入了战长林的圈套。劫走殿下后,战长林对殿下大肆羞辱,并利用心月之事,误导殿下认定他是赵大人派去的人,对赵大人恨意更深,回宫次日,便打定了要在赵大人婚宴上报仇的主意。

“陛下想必应该记得,赵大人大婚当日,战长林是在走马街上拦过亲、闹过事的,他虽然明面上羞辱长乐郡主,实则是怨恨郡主改嫁,嫉妒赵大人得偿所愿,妄想通过破坏这门亲事发泄自己心里的怨愤。拦亲以后,他回到下榻的齐福斋,睡了一下午后,人就失踪了,直至月前才再次返回洛阳城,如果卑职没有猜错的话,他正是在谋害三殿下后,连夜潜逃了。

“陛下想想,一旦赵大人诛杀皇子的罪名成立,别说是赵氏,就是刚刚过门的长乐郡主一样不能幸免,战长林这一招借刀杀人,可谓滴水不漏,一举多得,细想来,着实令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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