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提灯+番外(22)
贺思慕弯下腰刮刮他的鼻子,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沉英开心地傻笑着,一指门外:“将军哥哥派人来接我们啦!”
“……”
贺思慕意外地挑挑眉,沉英不由分说就拉着她的手一路小跑,跑到小院的门口,指着门外的马车说:“姐姐你看呀!大马!多好看的马车!”
街道两边已经围了一大圈驻足观望的百姓,议论纷纷这是怎么回事。马车边的韩校尉抱拳,向贺思慕行礼道:“贺姑娘,将军托我给您带句话。”
贺思慕行礼道:“校尉请讲。”
“朔州府城已破,姑娘观风献策居功甚伟,特此拜请姑娘继续为踏白占侯,前往朔州。”
“将军知道,姑娘性娇弱、怕血腥、淡世事,但是将军承诺保您免劳苦、得周全,且不强求。”
韩令秋如同背诵一般说出这段话,然后弯腰向贺思慕一拜:“姑娘可愿?”
贺思慕微微眯起眼睛,她笑意盈盈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和他身侧高大的马车。能在此刻来到凉州府城,怕是朔州刚破段胥就让韩令秋来接她了。
段胥是决定要跟她把这局游戏玩到底吗?
贺思慕想起那漫天红鸟和明灯之下,段胥笑意盈盈地说出“苍神降灾”的神情。她也笑起来,伸出手去,悬在半空。
“将军盛情邀请,民女却之不恭。”
韩令秋托住她的手,贺思慕略一用力便登上马车。沉英跑回去收拾了几样东西,也跟着上了马车。
贺思慕一看,这小子居然把段胥给的帷帽,还有她租的唢呐都带上了。沉英抱着这些东西,期期艾艾地说:“以后说不定能用上呢。”
嗯……再去隐身听墙角,或者是给段胥送终么?
贺思慕揉揉沉英的头,道:“真是个省心的好孩子。”
凉州对岸就是朔州季城,季城和朔州府城一线已经被踏白军打通,其间五城尽归大梁,季城与府城间更有直通的官道,走起来很快。
贺思慕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闭目养神。沉英趴在车窗边看着窗外景象,喃喃道:“原来这就是丹支啊……”
贺思慕抬眼从车窗望去,朔州建筑的风格和凉州如出一辙,都是黑灰色的小瓦青砖斗子墙,砖石混砌的街道,只是街边多了一些胡契文字的招牌和店铺,凡是有胡契文字的店铺都显得富丽堂皇。
这些店铺门脸上还绘有火焰纹,与昨夜她见过的那些红鸟身上的纹路有些相似。
那是胡契人信奉的神明——苍神的图腾,丹支在胡契语里的含义,便是“苍神的伟大国度”。
沉英张望了一会儿,回过头来对贺思慕说:“小小姐姐,我听我爷爷说,我家祖籍其实是朔州鹿城。我太爷爷在世时大晟朝还在,胡契人也还没有来,整个朔州都是我们汉人的。”
“后来胡契人打过来了,灭了大晟朝,我太爷爷就带着家人南逃到了凉州。钱也花完了,土地也没有了,后面就连饭也吃不上。”
“爷爷还在的时候,偶尔会跟我说起朔州来。他说他这一辈子,连同我这一辈子,可能都没有办法回到朔州了。但是我回来了哎!我回到朔州了。”
沉英看起来有点难过,也有点雀跃,他从窗户里望向远方,小声地说:“我还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呢。”
贺思慕胳膊撑在窗户上,漫不经心地看着沉英。她心念一动便可去往这世上的任何地方,莫说朔州,关河以北十七州乃至北冥她也去过。
她并不在意战乱,更不在意距离,但是这对于沉英这样的凡人,就是一生不可跨越的沟壑。
凡人真是渺小而可怜,一生所能穷尽的路途不过咫尺,须臾便化为枯骨。
她摸摸沉英的头,沉英就挨着贺思慕坐下。
马车赶路赶了一半,突然有人声嘈杂,整个马车剧烈地摇晃了几下,把沉英从睡梦中惊醒。他一下子跳起来,道:“怎么了怎么了?”
只见贺思慕放下窗帘,收回身子从容道:“我们被伏击了。”
“伏击!胡……胡契人?”沉英话都说不利索。
“没错。”
车门外传来兵器相交的乒乒乓乓的声音,应该正有一场恶战,沉英缩在贺思慕身边不敢出去,他小声问:“我们到哪儿了?将军哥哥会来救我们吗?”
“到朔州府城还早着呢。我刚刚看埋伏的人少说一百个,我们这里只十几人,小将军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喽。”
贺思慕笑道,心说这伏击的人和段胥有没有关系还不一定呢。
沉英慌忙道:“那我们怎么办?胡契人是不是要抓你回去给他们看风?”
“那就去呗,帮谁看风不是看风。那胡契人要我帮忙总不会少了我们口粮,你还是能吃得上饭的。说不定比在凉州还舒服。”贺思慕漫不经心地说着,说着说着却发觉沉英眼神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