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绮罗没有草率拔剑，她问起就站在自己身前的父亲，却收到了父亲宛如天崩般惶惑的目光。

“拔出鼎铭，肃清世间，绮罗啊……”

孟绮罗看见父亲嘴唇发颤，好半天才缓缓吐出后半句。

“你若是拔出这柄剑，群妖固然荡然无存，但人……这世间也许也不剩下多少人了……”

孟绮罗这才知道，她手中这柄鼎铭剑，竟是把“两败俱伤”剑。

那现下应当如何？还有别的办法吗？

那魂灯主人牵引着百万疯妖，压根没打算给人类留下丝毫余地。

只二人交谈的这片刻功夫，孟绮罗四下望去，已不见一个活人。

如果……

如果她刚刚毫不犹豫地拔出手中剑，会给人类留下一丝火种吗？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里转过去，孟绮罗眼前忽然闪现森寒的火光，那青色火焰像是烧融的天空，笔直坠落，撞进她眼中，仿佛连天地带她的灵魂意识一并都要烧成灰烬。

片刻晃神的功夫，孟绮罗回过神，发现自己仍站在石头谷中，

方才所见似乎都只是一场梦，那两柄仙剑此刻仍然悬浮在她面前咫尺之地。

这都是顺应她感召而来，认可她才能的灵剑。

只要她伸出手，便能将之据为己有。

其中甚至还包括那鼎鼎大名的神剑破虚……

☆、万妖谷

孟绮罗仍是忍不住看向破虚。

神剑的威能吸引着诸多灵流环绕，像有日辉自九天而来，专为这柄细短的小剑闪耀。

此刻，逍遥宗上下应该都在等她带着神剑凯旋而归。

可方才所见的那些……是幻境？

是什么东西在给她制造幻境？

破虚剑？

如果是破虚剑，那刚刚那个幻境是什么意思？

是在告诫她，未来绝不可犹豫逡巡，还是说……

还是说，破虚剑希望她能远离这一切？

远离盟主，远离破虚，远离……这条她自童年时代便计划要走上的道路？

从来都坚定前行的孟绮罗，第一次感觉到些许迷茫。

她眼前的道路以往从来都是坦途，一眼便能望见尽头的金碧辉煌、日光鼎盛，如今这条路上却笼罩起迷雾，她望进雾中，什么也看不清，只听见来自深渊的幽微水声。

这还是她最初坚定选择所要走上的那条路吗？

孟绮罗无法回答，但她现在必须要做出选择。

是破虚剑，还是其他？

……

孟绮罗讲到这里就没再继续，她一脸昏昏欲睡的表情，怀里酒坛空空如也。

她转头去看向谷，想看看自己这位听众的反应，结果就看见向谷四仰八叉躺在树下，看起来好像已经喝得不省人事了。

孟绮罗粗略点了点向谷身边散落的酒坛，大大小小加起来，少说也有十来个酒坛。

她总共才讲了几句话？居然喝了这么多？

这家伙刚刚真的有在听她说话吗？

孟绮罗笑叹一声，把下巴搭在酒坛边沿，鼻间顿时溢满醇厚的酒香。

醺人的香气里，孟绮罗回想起当年自己离开石头谷以后的事情。

当年那个不知名的幻境给了她极大震动，她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放弃了破虚剑，选择带着另一柄仙剑，也就是如今跟随她的风华剑，离开了石头谷。

与其带着荣光成为罪人，那她宁愿不要这些不属于她的荣耀。

离开石头谷后，她心里始终惴惴不安。

此事毕竟关乎重大，她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告诉父亲，询问他的意见。

得知了事情的始末之后，掌门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她继续如往日一般修行，告诫她绝不能懈怠，并且日后更应该加倍努力才行。

孟绮罗那时也不过刚满十岁，遇到这种事，难免乱了阵脚，心绪纷乱。

只是，她也知道自己已经做了选择，此时再去胡思乱想也毫无用处，因此，听了父亲的话之后，她便抛开一切杂念，权当这事没有发生过，只在修行疲惫之时，回想那日所见的人间地狱，而后倍感清醒地再度投身清苦的修行。

大概半月之后，父亲将她带到妖物横行的万妖谷，那时人族与妖族刚刚携手度过了鬼修士浩劫，正是相亲相爱的时候，再加上两人皆修为不俗，气息强悍，往来于群妖之间，受到的多是敬畏和礼遇。

来之前，掌门并没有告诉孟绮罗此行的目的，孟绮罗对父亲向来崇敬且信任，因而也没有多问。

掌门将她带到一处擂台赛的现场，没有旁的解释，只是给了她一间客栈的坐标，让她七日内带着擂台赛冠军的奖品过去找他。

人界的比赛孟绮罗倒是没少参加，与一群妖争夺擂赛冠军这倒是第一次。

孟绮罗没有多想，全身心投入到比赛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