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锁雀翎(194)
她正襟端坐,微有凉风,吹动她垂拂在地的大袖。
那袖头覆了一层滚雪细纱,撩起来飘飘拂拂,轻得像一场梦。
指尖如兰花几瓣,静静扣在膝头,白皙纤美。如此光影,如此佳人,风情与温柔共存,美得叫人窒息。
不少臣子在心底暗暗感叹。
怪道两朝帝王,都为这女子如痴如醉,这般美人,不必入画,便已经是一幅画。
顾泽芳只浅浅勾勒了一个影子,便再动笔不能。
他低垂眉眼,手腕悬停在半空,迟迟不落,如玉的指尖,按在纸页一角。
笔尖垂着一滴墨,忽然,
滴答,绽放在雪白的宣纸之上。
也骤然拉回了他的思绪。
见他如此,容凤笙微感困惑。
“朕来晚了。”
就在她要起身查看之时,一道冷淡清润的嗓音,打破了气氛的凝滞。
“让众位爱卿久等。”
众人顿时起身。
年轻的皇帝缓缓踏进,身后若干宫人,毕恭毕敬。
他白袍乌发,戴着二十四梁通天冠,玉簪导挑朱红组缨,垂挂在胸前,繁复而冲淡了五官的精美,显出几分凌厉漠然,贵气逼人。
只是单看那双眼,幽深如寒潭,叫人亲近不得。
众人上前,下跪。
“微臣拜见陛下!”
无人敢与天子对上视线,除了容凤笙。她安静地立在众位臣子身后,细细打量他。
青年肤色白净,额心点缀朱砂,恰似雪地红梅,一望无际的空白中只余一点鲜红。从来就没有变过。
自他进场的那一刻,她的目光,便被他吸引,移不开了。
脑海中,忽地蹦出一句诗。
满堂兮美人,吾独与余兮目成。
容凤笙蓦地莞尔。
遗奴真是从小到大,标准的美人坯子。
皇帝微笑着扫过众臣子,嗓音温和。
“都平身吧。”
他的目光,只在她面上微微一顿,便安静地移开了。容凤笙有些不解,怎么,是心情不好?
“臣妾见过陛下。”她主动上前,弯身一福。
谢玉京却路过她,径直坐下。
容凤笙眨眨眼,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也不方便问,她默默转身,坐在了皇帝的身侧。
皇帝与臣子寒暄起来。
她坐得无聊,便去看旁边角落里摆放的花瓶,里面插着几株梅花,颇有风骨。
她看得入迷,谢玉京忽地捉了她的手。
容凤笙一惊,扭头看他。
他垂眸,啧了一声,有几分冷淡。
容凤笙搞不清他发什么病。
顺着他的视线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指尖上,有几点墨渍。
定是方才写字,不当心沾染上的……
她刚想解释,一条手帕便覆上她的指,谢玉京低垂着眉眼,包住她的十指,捧在手心,认真地擦拭。
干燥的丝帕磨着肌肤,即便是质地柔软,也因他的用力而泛起了疼。
她能察觉到他的怒气。
……为什么,因为她弄脏了手吗?
“皇后真是大方,旁人一字千金,皇后倒好,什么人都能拿到皇后的墨宝。”
他嗓音清冷。
“……”原来是因为这个,她还当是什么,“你臣子的画好,我不过写几个字,又不劳神,不碍事的。”
谁知,谢玉京眼里的冷意更浓了些。
他将手帕揉了揉,随意扔在一边,这次没再理她。
容凤笙觉得,他肯定是吃错药了。
臣子们面面相觑。
自打皇帝进来,与皇后之间的气氛,就有些不大对。
有个臣子偷偷打量,见皇帝与内臣说着话,可那脸色漫不经心的,明显,心思不在这处。
陛下与皇后娘娘……闹别扭吗?
怎么瞧着,同他与自家娘子赌气,这么像呢。
有人奏琴。
琴声幽幽,引人入胜。
很快,就将容凤笙的思绪给吸引住了。
一曲终了,她抬眼,环视一周,不禁在心中慨叹。
谢玉京这皇帝,做的挺舒服,不仅省事,还养眼。
手底下的几个臣子,能人颇多,对于朝政之事,她方才听了几耳朵,见地独到、颇有抱负。
不仅如此,对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长得,还一个比一个亮眼。
听说,平日里多瞧瞧美人,可延年益寿呢。
这时,宫女鱼贯而入,上了酒水点心。
其中,有一碟椰丝奶糕。
她藏在袖口下的手,微微一动,默默看了好几眼。
却顾忌着皇室威严,没有伸手去拿。
这东西易掉渣,到时候吃得身上、嘴上都是,也太不体面了。等宴会结束,再让松香给自己捎几块吧。
她别开眼,强迫自己不去看它们。
这时,一只骨节皙白的手,递到了她的唇边。她皱了皱眉,闻到浓浓的奶香气,一看,谢玉京手里,捏住一块白胖的奶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