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锁雀翎(12)

作者:杳杳云瑟

“不是有意认错的,”

她平时将他们分的很清楚,遗奴与繁衣,根本不一样。相貌、性情、气质,不论是哪里都很不同,只是这次,为何会搞混了?

想来是近来频频做梦的缘故。

于是她解释,“近来做梦,总是梦到繁衣。也是像你这样,一身的红。”

想到梦里光景,她便很是唏嘘,“哎,就坐在秋千上,看着我笑。只笑,但不说话。”

“你知道,我以前住的地方,芳华殿,池边种着一棵柳树。”

“小的时候,我们在那里扎了一个秋千。”

那段童稚的时光,实在像是一场美梦。

容凤笙眯起眼睛,轻声道,“我和侍女们经常在那里玩。我坐秋千,她们便在后边推着我,荡得很高很高,甚至能看得到墙那边的景象呢。繁衣身体不好,不与我们一起,就远远地看着我们,眼底满是羡慕。”

“有次,实在是荡得太高了,我飞出秋千,落进了池子里面。繁衣二话不说,就跳下来救我了。但是他忘了,他自己也不会水啊。然后我看着他在水里胡乱扑腾,却努力想要游向我,他朝我喊,阿姊,抓住我的手。”

“繁衣他啊,真是个笨蛋。”

“您想他了?”

谢玉京轻声道。

容凤笙点点头,长长呼出一口气。

“后来,我在大菩提寺养病,他来看我,带来了一样东西,说是有一个传说,将心爱的信物埋在菩提树下,几年后再取出供奉,可以保佑亲人身体康健,长命百岁。他埋下的信物,是父皇送他的生辰礼,一张极漂亮的弓。”

“他第一次狩猎,就猎到了一只小白狐。”

“他将白狐关在笼子里,可我见那白狐颇有灵性,个头又小,一时心软,便偷偷放了生。繁衣为此同我生气,几天都不肯搭理我。后来,我才知道,是他听说我夜里手脚冰凉,有了主意,想用狐狸皮给我做小毯子呢。”

“我很自责,他却安慰我,下次会猎更好的皮子给阿姊……可惜,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说着旧事,容凤笙脸色却是平淡,看不出半分悲喜。

繁衣十五岁践祚。

登基那一天,穿了件血一样红的皇袍。

那是极为热烈奔放的赤红,与玄色搭配,金线绣着蟠龙,举手投足间优雅高贵。

她看着他缓步走上,那帝王的高座,重重冠冕下,是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容貌。就好像在看世上的另一个她,开启了一段全新的人生。

她一直觉得,他定会是世上最仁爱的帝王。

“您是想要,那张弓么?”

容凤笙眼神一闪,却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身边没有一件繁衣的旧物,到底遗憾。”

“它在大菩提寺?”

哀帝的灵柩会在大菩提寺停满七七四十九天,方可葬入皇陵。

“是。”她回答。

谢玉京起身,“您等我一个时辰。”

容凤笙也随着他站起身来,却在他临出门前,唤了一声遗奴。他回眸,而她张了张口,莞尔道,“一路当心。”

*

谢玉京翻身上马,一拉缰绳,策马飞奔而去,数十名东宫卫纵马跟上。最近下了一场雨,进山的道路泥泞难行。

大菩提寺素来是皇家寺庙,非皇亲贵族不能进入,周围也设置了严密的防守。

前几日前朝余孽作乱,防护又加强了一波,恐怕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守夜的人名叫张珩,正在寺外巡逻,远远便见到一队人马靠近,且极为莽撞,浩浩荡荡,直冲山门而来。

“站住!来者何人?”

他上前阻拦,厉声叱道。

借着火把的亮光,看清为首之人。

那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身形颀长,容貌俊逸。着朱红色翻领长袍,腰束玉带,脚蹬乌履。

一头乌发落了夜间的寒霜,愈发浓黑如墨,披散在肩侧。

他双眸漆黑,额心朱砂仿若雪地寒梅,一望无际的空白中只缀一点鲜红。

张珩一惊,跪地道:“末将拜见太子殿下。”

“不知殿下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谢玉京坐在马上,骨节分明的手紧勒着缰绳,嗓音温和道,“不是什么大事。”

他垂着眼,含笑道,“孤来取一件旧物。”

取一件旧物?何必大张旗鼓,带着一干东宫卫到大菩提寺来。

更何况,寺庙里面,还放着前朝皇帝的尸体。

张珩半信半疑,“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陛下命我等在此护卫,没有命令,末将断不敢随意放行。敢问殿下,可有陛下圣旨?”

半晌,却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张珩疑惑抬眸,红衣少年居高临下,眼底隐约有着不耐。

“让开。”

张珩知道自己若是让开了,明天脑袋就要分家,咬牙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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