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之后(125)
薛采与崔珩分别了一百多个日夜,一重逢,就觉得眼前的男人神态疲惫,比过去消瘦不少。她突然有种冲动,想上前抱一抱他,但众目睽睽之下,到底还是克制住了。
与薛采相比,崔珩实在肆无忌惮。
他不知薛采在想什么,见薛采驻足不前,只好自己去就山,把朝思暮想的姑娘拉进怀里,力气之大几乎要折断薛采的腰,也不管冷硬的盔甲是否会硌疼薛采,只想着把薛采嵌进自己的身体里才好。
这样,就永远免去了相思之苦。
在场的将士经历过大风大浪,见主帅感情如此奔放,倒也面不改色。
是夜,薛采看完手中话本,顶不住瞌睡,灭了蜡烛,上床就寝。
一切似乎与往常无异,就在她快要与周公相会之际,棉衾被人轻轻拉起,一具带着冬夜寒意的身体贴过来,铁臂箍住了纤腰。
薛采打了个哆嗦,想要装睡,为时已晚。
两人静静躺着,时光如水流逝,崔珩的身体渐渐变得温热,被窝不像薛采一个人睡时那般冰冷了。困意再度袭来,薛采有些贪恋这份温暖,犹豫着该不该开口赶人。
但崔珩一直不讲话,薛采都快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一边与瞌睡虫作斗争,一边又耐着性子等了片刻。身后的人呼吸绵长平稳,没有其余动静,薛采到底忍不住了,出声打破沉寂,“小恩公……”
一只宽厚的,长了薄茧的手伸过来捂住了她的嘴巴,“嘘!再抱一会儿。你若困了,便安心睡吧。我不会趁你不备,做出让你讨厌的事。”
“可你这样抱着,我很不舒服。”薛采斗胆进谏,“你还是回自己屋里吧,我这床窄得很。”
崔珩充耳不闻,良久却道:“我们成亲吧。”
他的语气好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但其实这句话已在他心中翻滚多时,将他的心灼得生疼。每每见到薛采,这五个字便不由自主地在舌尖跳跃。枉他冷静自持,用上了所有自制力才忍耐住了,把话憋回去。
过去虽然渴望,却担心唐突,惹来薛采厌恶。这一次,离别将近半年,他实在太过祈望自己与薛采之间能有更深的羁绊,而不是所谓的脆弱不堪的“报恩”。
他不愿再独守黑暗,因为想她,枯坐至天明。
薛采浑身一颤,咬着下唇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轻声商量道:“小恩公,大战在即,可否等一切结束了,再谈此事?”
这是没有拒绝的意思吗?
一丝渺茫的希望从崔珩心头升起,他用下颌蹭了蹭薛采的肩窝,将人抱得更紧,嗓音低沉:“好,我答应你。”
第57章
清早,一缕微弱的阳光透过窗棂,将铺陈在桌面上的画稿照得半明半暗。
不知不觉间,又是一个通宵。
薛采搁下笔,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一边敲打泛酸的肩膀,一边审视刚完成的火器制造图,一旦发现不妥之处,又会执起笔做些修补。
她画得钜细靡遗,不仅细细描绘了外部整体轮廓,内部每一个零件构造也都配上了详尽的说明图。尺寸、角度、用法一一标注在旁,一目了然。
只要依样画葫芦,再愚笨蹩脚的铁匠,也能制造出像模像样的,能在战场上发挥神威的火器。
连着熬夜赶工,这才把掌握的东西全部画尽。
薛采如释重负,感到轻松的同时,亦感到困倦。等墨汁干了,她把画稿与之前几幅整理到一起,决定先去床上躺一会,睡足了,再摸去厨房找点吃食。
反正这几天崔珩忙着排兵布阵,无暇顾及到她,时间很是充裕。
可是,身体累到了极致,神思却清明无比。
在床上翻来覆去良久,薛采终于选定了仰躺的姿势,望着头顶上方微微泛黄的帐帷发起了呆。
忽然,崔珩颀长隽秀的身影毫无预兆地闯入脑海,如一道闪电劈开黑黢黢的夜幕,着实把薛采吓了一跳。那些被刻意压制下的烦闷重新翻涌上来,在心中激起一圈圈涟漪。
这段时日,崔珩来得虽少,话也不多,有时只是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看她忙碌,可薛采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暗藏在他眸底的期许。而这期许一旦被捕捉到,就难以再忽视,变得刺目又扎心。
他在期待什么?
薛采自然一清二楚,不由叹了口气,翻了个身趴倒在床上。她从枕下掏出一只青瓷小罐。旋开后,取出上面那层薄薄的金创膏,里面赫然藏着一颗乌黑的药丸。
是“梦”。
数月前,梧州聚星楼用膳,陆哲翰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要把“梦”赠送给她,被她一口拒绝了,却不料他会以这种隐秘的不易被人察觉的方式再次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