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十国豪杰谱(83)
“您乃荆南的统帅,我们的主心骨,大敌当前,缺了您怎么行?”李燧的话听起来是奉承恭维,可语气上带着怨气和强硬,其他的官员们也都是不情愿的神色,闻到了火药味不敢做声。
“呵呵,本官正在后宅查阅破敌之策,不知不觉沉浸在历史的滔滔洪流中,时间便飞逝而去啦。”杨知温尴尬地挤出笑容,伸出食指和中指,并拢一起逐一指点着大家,“前方都靠你们打拼啊,刚才陈儒说得没错,吃饱了才能有劲嘛。这个本官有亲身的经历,肚子里没食,什么文章也写不出来,更何况是惊世骇俗的作品呢。”
老节度使小心翼翼地从垛口探出头去,“好大的雪呀,哪儿哪儿都是洁白无瑕呀,多么有诗情画意啊,唯有美中不足的,是这么多为了一己之私,白白搭上性命的行尸走肉。此情此景,本官不禁想起张打油的诗来,江山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形象!”
“有意境,用到此地正合适。”
“最关键是节度使吟诵的生动。”
一干属下争先恐后地大加赞许。
“哪里,哪里,是诗写的好,使画面呼之欲出。”老节度使微微一笑,不为人察觉地看了看掌心。
陈儒察言观色看在眼里,赶忙颇不服气地说:“张打油怎能与节使同日而语呢?他的诗充其量是个顺口溜,哪有节使的诗激情澎湃,朗朗上口呢,下官猜测您一定有新作了吧?我们大家都无比期待洗耳恭听呢。”
“嗯,在来时的路上突发灵感,这也算偶得吧,就给你们念上几句,话说在头里,本官可比不得李太白和杜子美呀。”杨知温伸出食指和中指,并拢一起谦虚地摇了摇,然后有意清了清嗓子,“天上下着雪,地上留着雪,雪停雪不留,树上呱呱叫。哈哈哈!雕虫小技,让你们见笑啦。”杨节度使读完心情大好,放声大笑道。
“呵,好诗!”
“呵呵,真是好诗!”
“嗯,牛通判,节度使这诗写得巧妙,真乃妙笔生花之作。”
“是,是,楚长史,诗中呱呱叫的是喜鹊喽?吉利,预示着我们要旗开得胜,打退流寇啊。”还真配合,不知从哪儿飞来两只喜鹊,站在女墙上冲着他们喳喳直叫。
官员们齐声喊好,同时暗暗示意城上的军民要有所表示,霎时间,不管你是不是发自内心,是不是诚心实意,响起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嗖”,一支利箭从城下射来,一下子打破了欢乐的气氛,“节使!小心呀,草寇的箭射得好准的,下官说得没错吧?盔甲还是有些用的。”不离其左右的陈儒手疾眼快,一把将节度使拉离了垛口,又麻利地将自己的盔甲脱下,穿戴在杨知温的身上。
杨知温着实被吓了一跳,嘴角在不住地抽搐,“陈儒呀,这次多亏你了,这些歹毒的家伙,暗箭伤人不得不防啊。他们一定是听到了本官的新作,恼羞成怒给我来个下马威。无耻,真是无耻。”
满身是血迹的队正申屠琮指着城下,“你们快看!草寇向城外撤走啦。”
“是呀,他们还在大声喊呢。好像是说,官军来啦。”黑脸的伙长一只胳膊勒着麻布,布条渗着血看来是受伤了,“听!他们在喊襄阳的李福已经杀到荆门啦。”
李燧激动得喜形于色,连连拍击着城墙垛子,“太好啦!这下江陵有救了,李福的大军到啦,那五百沙陀骑兵够他们受的。我们冲出去,来他个里应外合,再取得个宋州大捷,将草寇一网打尽。”
城墙之上群情激昂齐声呐喊,如潮的怒号像倾泻而下的山泉激流,更加摧毁了贼兵的斗志,眼见得溃不成军仓皇而逃。“所有人跟我冲出去,活捉王仙芝!”少尹李燧威风凛凛把大手一挥。
“杀呀!”只要是能动弹的,不管是将校士卒,还是平民百姓,都高举着各式武器涌向马道,和尚成讷和郭岩冲在最前面。
“且慢,本官看其中有诈,不可轻举妄动。”杨知温从牙缝里挤出句话,他心有余悸地从垛口探出身子,看着那黑压压向东败退的流寇。
穿着内衣内裤的押牙突然发飙,跳着脚大喊大叫道:“都站住!节使有令不得出城,违令者斩!”望着放慢脚步的人群,陈儒用手敲着额头,像是敲打的不是自己,而且提醒别人打开智慧之门。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训斥着,“和尚!你和那个孩子一样的智商吗?草率,不动脑子。节使深谋远虑,料事如神,草寇突然败退,其中必有蹊跷。”
李燧明知道他是在指桑骂槐,向节度使极尽讨好之能事,本想与其理论几句,可杨知温不温不火地说话了,“久攻不下便想出计谋,用当年韩信打败殷王司马印的阴招,假装项羽援军来救,畏敌败走,诱使城中人马杀出。司马印胸无点墨,他看过几个典故,翻过孙子兵书吗?结果信以为真贪功追击,正中了韩信的诡计,被汉军生擒活捉了。司马印还算命好,遇到汉高祖那样的明君,若是像蕲州刺史裴渥、随州刺史崔休征、江州刺史陶祥被贼人掳去,生不如死可就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