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十国豪杰谱(16)
“这孩子说的我爱听!是有这么回事,哎呀,老夫向来眼睛里不揉沙子,见不得蛮夷无礼猖狂。劝丰佑死后,由他儿子世隆继南诏王位,此逆子胆大包天其名近太宗、玄宗嫌讳,不守祖训,既违明誓,还自称皇帝,建元建极,号大礼国,三番五次兴兵犯边,自掇祸殃。派董成来唐,态度蛮横,欲毁君臣之礼,要与大唐平起平坐,老夫五次好言相劝,却胡搅蛮缠一意孤行,不教训教训他也不知道个天高地厚。那世隆也是贱骨头,事后便派使臣杨酋庆来成都求和啦。”老官人无比自豪地哈哈大笑,似又回到昔日扬眉吐气的时光。
刘汾怨恨地指责道:“咳,却总有些浑蛋见不得天下太平,像根搅屎棍,定边军节度使李师望就是这种人,残暴邀功,把使臣杨酋庆给杀了,激怒南诏重燃战火。”
“是呀,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就有这样居心叵测的败类。此次草寇特使的失踪,又不知是哪个搅屎棍干出来的?”李福无奈地看着晚辈,“老夫担心的是,一旦王仙芝招降不成,特使被人给做了,草寇必然会大肆报复,抢掠地方,祸害百姓。别的倒是不用担心,只是荆南节度使杨知温不懂兵法,喜欢文学,总爱作个诗,赋个对,万一贼众渡过汉水大兵压境,江陵府恐怕会守不住啊。”
“哦,就是那个说谎话不眨眼睛,跟真事儿似的,京兆尹杨知至的哥哥吧。我想起来了,杨知温几年前还做过你这个位置呢,襄阳有幸躲过一劫呀。”讨击使看来与所说之人不熟。
老官人嘲笑地哼了一声,“蝗虫蔽日,所过赤地,堂堂的三品大员,竟然说出虫子飞入京郊,不吃庄稼,全都抱着荆棘气绝身亡了,弥天大谎可笑至极。”
“书生误国呀,只凭舞文弄墨夸夸其谈就能保家卫国啦?”刘汾发出轻蔑地冷笑。
李福却否定他的看法,“唉,大侄子,话可不能这么说,寥寥几笔能退百万贼寇的大才,古往今来大有人在呀。远的不说,西川节度使高骈帐下就有一位,掌书记胡曾,府中所有奏折和公文都由此人执笔。南诏王世隆不断犯边,气焰嚣张地致信高骈,说要饮马锦江。为了保境安民胡曾代替高骈,给南诏王回了一封信。信里洋洋洒洒两三千字,器宇轩昂说情道理,把一个中原大国讲得威风凛凛,要南诏王认清形势,不要丧心病狂做出蠢事。南诏王读完信后汗如雨下,再也不敢造次了,乖乖地把儿子送来作为人质,请求和好。记得他那《答南诏牒》中有这么一句,老夫极为欣赏。”老官人满是敬佩之情,略加沉思后背诵出“我国家居天之心,宅地之腹,四方八表,莫不辐辏,亦由北辰之於东海也。”
“真乃奇人!有逸群之才、英霸之器,一定是位英俊潇洒、轩昂伟岸之士。小侄有些急不可耐啦,真想见一见这位胡曾啊。”
“是呀,是呀,老夫也是素未谋面,期盼一见啊。”李福顺手操起桌子上的画卷,那是人贩子遗留下来的,解开系带,把画卷展开来观看,“噢,周昉的《春宵秘戏图》,这是真迹呀。”他指着卷面给凑过来的刘汾看,“看这洇水,这题跋,闻闻这气味,绝对是真迹。听说它在老早年就丢失了,好像是先皇懿宗还在做郓王时的一次酒宴上,不知是谁给偷走了。”
刘汾提着鼻子去闻,“嗯,烟味,还是酒气、胭脂气、栗子花香。”
老节度使话里有话地点头说道:“那就对啦,就是这个气味,这可是宝贝呀。”
“当然是宝贝啦,没出息的货!你除了怕老婆,还懂个啥?”老仆人粗声大气地快步走进来,径直奔到李福跟前,一把将春宫图抢在手里,毫不顾忌地羞辱道,“你拿来吧,什么都想据为己有,捧着看个没完。没出息就别闹腾,有一个老婆不错啦,我还一个没有呢,吃着碗里的,还惦记着盆里的,你不知道这家里谁说了算吗?”
他的异常举动惊呆了屋里的三个人,一个下人竟敢如此跟主子讲话吗?只见老官人的脸上被气得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又一会儿绿的。家人也不待他说话,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俊哥儿他疯了吗?”无礼行径太让李福在客人面前丢脸了。
然而这只是开始,更加尴尬的事儿接踵而来,三个身穿绢布甲的裨校从外面大摇大摆地闯进来,“颜老大,这屋子里除了桌子、椅子,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呀。”
“兄弟,你是刚来节度使府啊,这大厅里的桌子椅子可值钱呢,都是上等的檀木制作,正好孝敬仙童运回山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