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有贪欢(76)
“知道了。”顾燕时颔首,那宦官低眉顺眼地一揖:“下奴告退。”
顾燕时点点头,抬眸顺着他所言之处看去,隐约看到一抹檐角从林荫间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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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荡楼三层,四面窗户尽开,林间清风裹挟草木窸窣声穿堂而过。
习习清风里,黑缎制成的吊床悬在暗红漆柱之间。苏曜仰面躺于吊床之上,枕着双手,阖目静歇。月白色的宽大袍摆披散而下,颇有几许潇洒恣意。
林城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成片的浓绿,吁着气,缓缓吟道:“吾亦澹荡人,拂衣可同调。”
“呵。”苏曜犹自闭着眼,语出讥嘲,“竟知道念书了?”
“臣也没有那么不学无术。”林城皱着眉,扭头看了他一眼。继而索性全然转过身,背倚着墙,抑扬顿挫地问他,“好好的花朝节,陛下专门从宫中出来,就为在这里躺着?”
“躺着有什么不好。”苏曜咂嘴,“一年上朝三百多日,能尽兴躺着的时候可不多。”
林城皱眉:“临泉亭陛下亲自绘制图纸,前前后后修了几个月,看都不去看一眼?”
“不去。”苏曜淡声,扭脸朝向墙壁。
林城见状,撇嘴不再多劝。苏曜自顾闭着眼,不觉间真要睡去。楼梯处却突然响起脚步声,虽是小心,却也足以将人惊醒。
苏曜眉心皱了一下,冷冷看去。
张庆生被寒光一触,忙止步,缩了下身子:“陛下。”他不敢再近前,在楼梯上一揖,“静太妃来了。”
她怎知他在此处?
苏曜眸光微凝,林城已在几步外笑起来:“哟,那臣先行告退。”
话音落处,只闻风声一响,人影已消失无踪。
苏曜心底玩味之意一转,旋即慵懒道:“怎么还愣着,还不快去请?”
“诺……”张庆生赶紧退下去请人。苏曜缓了一息,坐起身。
方才,他觉得这吊床怪舒服的。
但现在,两个人,他突然嫌吊床不够大了。
是以顾燕时登上三楼的时候,就看见他正站在吊床边伸懒腰。
她走过去,他上前几步将她一揽:“母妃啊——”他嬉皮笑脸地把她拢进怀里,“怎么样,玩得开心吗?”
顾燕时在他怀中眨一眨眼:“流水宴很有意思。”
“母妃也喜欢这个啊。”他笑出来,依旧拢着他,慢悠悠地往床边挪去。
白日宣淫不好。
但是可以一起躺一会儿。
小母妃香香软软,可比他自己躺着舒服。
“一起睡会儿啊。”他笑说。
“喔。”顾燕时并无异议,乖乖地与他一起躺下去,摘去了头上最碍事的两支钗,就倚进了他怀里。
苏曜阖眸,揽在她身后的手在腰后往下三寸的地方捏来捏去。
她一躲,瞪他:“你不要乱动!”
“母妃好软啊。”他堆着笑。
“你好烦人啊!”她声音软软地骂他,“快睡了!我一会儿还要去和齐太嫔放风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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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余丈外,一身着藏蓝衣裙的华贵妇人立于树后,眼看静太妃走进澹荡楼,吓出了一身冷汗。
今日花朝,按规矩能随御驾来万和林踏青的除却太后太妃们,便只有后宫妃嫔。外命妇不过寥寥几人,俱是朝中第一等的贵妇人,算得了一份旁人不敢奢求的殊荣。
可未成想,竟让她撞上了这样的一幕。
是真的。
她听说的传言,是真的!
康徐氏匆匆避开,心里一阵阵地发寒。
一切不堪入耳的传言近来正在朝中暗暗飘散,京中命妇们便也多有耳闻。她原不肯信,可自家侄女在宫中当着贵妃,身边的婢子便劝她不妨留个意,只当是为自家人好。
她觉得有几分道理,就留了个心眼。
结果,就这样越听越多。
方才她随处散着步,行至澹荡楼附近,听领路的宫人提及圣驾就在楼中歇息,她原想避开,却恰好看见静太妃遥遥行来。
身边的婢子自言自语地嘀咕:“别是侍奉陛下去的吧……”
“侍奉”二字这般用在太妃身上,乃大不敬。又沾上陛下,更显污秽不堪。
康徐氏当即斥责了那侍婢,可接下来,却眼看着静太妃走进了澹荡楼!
怎么会……
她前思后想,仍不敢信。
她在今上还是太子时就见过他。
那个温文尔雅的少年,眼中光华内敛,行事沉稳,将朝中大小事宜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岂会做出这样龌龊的事?
静太妃……
康徐氏几乎瞬间就拿准了错处在谁,恨得牙痒。
这种事,冒天下之大不韪。哪她怕只是为了自家侄女,也不能坐视不理。
更何况,兄长的仕途一直不太顺遂。
康徐氏心绪飞转,暗想需将此事先告知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