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宫妃策+番外(33)

作者:离亭晚

转眼看见受伤的郭念云,有些诧异,却也没说什么。几人忙上了马车,郭鏦竟急得亲自去驾车,飞奔回亲仁坊。

升平府离的很近,仅仅半柱香的时间,就已经到了升平府的后门口。郭鏦抱起念云冲进去,忙不迭请郎中诊治。

升平公主也已经匆匆扑进来,满满的疼惜全写在脸上,一看到脸色青白躺在榻上的念云,眼泪便刷的一下流了下来。

不知怎的,木叶忽然在想,倘若那榻上躺着的人是她,母亲会不会这样难过?也许她只是走来看一眼,嘱咐丫鬟好好服侍?

此时念云已经紧闭着眼睛昏睡过去。屋里的人都紧张地看着郎中先仔细查看伤口,然后抓住她的手腕诊脉。郎中表情十分的凝重,反反复复摸了三次脉搏,最后,竟“扑通”一声跪在了升平公主面前,一声不吭地磕了三个响头。

升平公主脸色十分不好,正要发作,却见那梁侍医从外面跑进来,大约是因为跑得急,发髻凌乱,衣衫不整。不过此时可没人计较他仪容,都恭恭敬敬地请他快快诊视。

梁侍医亦十分认真地翻她眼皮、查看伤口、把脉,最后竟也缓缓朝升平公主行了个大礼。

升平公主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强自定了定神,才缓缓问道:“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梁侍医低声回道:“箭头淬剧毒,此毒发作极快,无药可解,毒已随血液入肺腑。下臣不才,实无回天之力,只得用参汤略吊片刻,有话即可交待。”

木叶原以为只不过是伤到肩膀,多用好药休养月余就无事,闻言一时呆立在一旁,不知所措。

要谋害的人是她,却是误了郭念云一条性命。她同姊姊向来不够友善,可也从来就不是什么苦大仇深。

下人自去拿参汤,升平公主坐到床边,看看念云,问:“箭不能拔出来?”

梁侍医道:“箭头深入骨骼,拔不得。”

木叶心里难受,跪伏在榻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绿萝端了参汤来,升平公主却亲自接过了汤碗熟练地舀起一勺汤汁,放到嘴边吹一吹,喂到念云口里。

这一刻,木叶忽然觉得她不再是远远坐在堂上接受她跪拜的公主,悲伤让她眼角的皱纹更加深刻了,此时她比任何一个时候都像一位母亲,一位面对亲生女儿的生命缓缓流逝却无能为力的,绝望的母亲。

她慈爱的神情,熟稔的动作,都让木叶忽然觉得她其实一直都是一位贤良淑德的母亲,只是近年来郭氏的景况越来越艰难,她才重新做起了公主,勇敢地承担起了生儿育女之外的另一份责任。

一碗参汤下去,念云缓缓地动了动眼皮,一串泪珠却滚了下来。

郭鏦沉默地接过茴香递来的帕子,替念云拭去眼泪。即使他早已选择了木叶,可是这一天来得太早太早,骨子里的血脉相连使他依然悲伤不能自持。

念云缓缓地睁开眼睛,无力地拉着升平公主的手,努力扯出一个笑容:“阿娘,女儿不好,不能尽孝,只能……拜托哥哥替我……照顾阿娘了……”

郭鏦紧紧咬着嘴唇,下唇上一道深重的紫痕,嘴唇早已咬出血来。

郭暧不知何时也来了,神情疲惫,皱纹深深,一日之间似老了十岁。他哀恸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卧在榻上如濒死的蝴蝶,却不知为何,目光又缓缓地转向榻边坐着的一个。

木叶不知道能说什么来安慰他,甚至不知道他是否需要安慰。

她并不担心父亲,郭家的子孙骨子里都有沙场的冷酷,总能在紧要关头迅速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抉择。

郭鏦抚着念云的背替她顺气,念云缓了缓,轻声道:“阿娘,小时候我总觉得,要嫁这世上最好的男子,和他一起站在这世间最高的地方俾睨天下……”

升平公主的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哽咽着轻声道:“你是阿娘的骄傲。”

得到了母亲的答复,念云仿佛放下了一桩心事,闭上眼睛歇了片刻,缓缓地看向木叶。

木叶有些忐忑:“姊姊……”

念云忽然握住她的手,“妹妹,你生得同我真像……”

木叶呆住,不知道她要说些什么。即使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自认为她们姊妹的关系也没好到这等地步。

念云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她,不是怨怒,也不友好,带着一丝叹息。被一个濒死之人这样盯着,那目光叫她恐惧,木叶发誓她一辈子也忘不掉。

念云忽然微笑,目光从围在榻边的父母身上扫了一圈,最后仍旧落在木叶脸上,缓慢而清晰地说道:“妹妹,十三年来,我一人独占了我们共有的一切。从现在开始,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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