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甲(96)
肖南回一直觉得姚易暗恋人家,初念决定离开楼里的时候,姚易这风雨无阻的掌柜的竟然称病三天。
当然,姚易从未承认过他喜欢初念。他只承认他喜欢钱。
尽管如此,听到初念的名字,姚易那张皮糙肉厚的老脸还是少见地涨红了。肖南回觉得那是恼羞成怒。
“我好心劝你,你却来编排我?!你果然让那军营里的畜生们给带沟里去了,好心当做驴肝肺......”
下一秒,迎接他的是一个男人般粗犷的拥抱。
“我都懂。”
我都懂,所以谢谢你。谢谢你陪我。
“肖南回。”
“嗯。”
“......你鼻涕流到我身上了。”
半个时辰后,姚易再次恢复了奸商的嘴脸,吆五喝六地指挥着肖南回搬这搬那。
肖南回将那堆软垫小几一股脑塞进马车里时,前来看美人的公子们早已经走得没人影了,山间的小路上树影婆娑,夏虫唧唧,一时只有肖南回和姚易他们一行人。
下山的路有些颠簸,肖南回放慢了速度,让吉祥贴着姚易的马车慢慢溜达,和姚易隔着马车帘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今日大老远的来找我,难道就是为了看热闹?”
经历了刚刚许束那一出,肖南回想起自己为什么来之后心情更加抑郁:“皇帝今日宣我进宫了。”
“哦?”姚易的声音中透着兴趣,“皇帝是吃饱了撑的,要见你一个五品小官?怕是没安好心吧。”
姚易说话虽然难听,但往往都是事实。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皇帝终于下决心要把碧疆这根刺拔掉了。”
“坏消息呢?”
肖南回耷拉着嘴角长叹一口气:“坏消息是,皇帝要我隐藏身份先去纪州岭西探探情况,不能随大军一起过去了。”
相处这些年,姚易能不知肖南回言下之意?到头来还是最见不得她那没出息的样子,嘴角抽了抽骂道:“肖南回,你这是色令智昏。你就非要和肖准腻在一起?单独行动有什么不好?不用和那些蛮牛似的土鳖抢军功,说不定回来你就要升官了。你一个义女,到底和他非亲非故,青怀候府又不是什么万年青山能让你靠一辈子,对你来说升官发财才是正道。”
“成吧。”肖南回还是无精打采。
姚易说的都对,但是他懂个啥?人生九成九的时间里,他就是个只认钱的算盘,你能指望一个算盘认同“情”字大过“钱”吗?做梦吧。
她的名字承载了肖准毕生的夙愿:回到南地,收复碧疆。
如今眼看这愿望就要实现了,她却不能陪在他身边。皇帝这官给她升的真不是时候。
“你说,皇帝为何不找别人,偏偏找了我?”
姚易正在清点罐子里的银子,头都不抬一下:“你瞧着脸生,好办事呗。”
肖南回一愣,随即觉得这说法有点道理。
天成几员大将谁人不知?白氏一定也没少下功夫打探消息,若是太显眼的人,怕是还没进纪州境内,便早已传到敌人耳朵里。
她就不同了。
没升官之前,她只是一个小小队正,除去青怀侯养女的身份,压根没人会把她这号人物放在心上。
再者说,她还是个女子。世间对女子多有偏见,但这偏见有时候也不失为一种绝妙的伪装。
皇帝用人果真是有一套。
这样一个玲珑心窍的人,不知对上那另一个神鬼难测的人,会是怎样一番情景。
肖南回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你可听过钟离这个姓氏?”
姚易顿了顿,显然是想起了什么,但最终只是含糊道:“是个少见的复姓,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肖南回在想事情,没留意姚易的神态:“这次去霍州遇见一个,他说他是丞相府门客。”
姚易的语气带了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急躁:“他说你就信?你们才认识几天?”
肖南回奇怪地看他一眼:“我又没当真,你急什么?”
姚易的话就在舌头尖,打了几个转还是咽了回去,最后草草说道:“在外行走,谁还没几个阿猫阿狗的名字?你当谁都像你一样蠢。”
肖南回暗自哼一声。
我可不蠢,我还用了你的名字呢。
当然,这话可不能告诉姚易。告诉了她这一路可就要遭罪了。
肖南回正有几分偷笑,突然,土路的尽头出现一人快马而来。
肖南回一看那人穿着官服便道不好,离近了一看,竟然是那日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冤家夙平川。
肖南回勒马在原地,敲了敲马车隔板。
“喂,你这抠门生意可是让人盯上了?怎的来了个官差,看着是要来端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