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甲(93)

作者:八条看雪

“听闻你幼时曾在宿岩一带生活过一段时日,可能讲得那里的方言?”

这皇帝消息倒是灵通,她是五六岁的时候被肖准从宿岩带回赤州的,宿岩话一早就会说一些,而后十几岁的时候跟随肖准在岭西一带镇守,同当地土生土长的当地人混得很是熟稔,南羌人的话也说得流利,算上赤州音韵,她也算是通晓三门方言的人了。

“回陛下,臣也是自坊间习得的,登不得台面。”

“便是登不得台面才甚好。孤有要事欲托付于卿,卿可愿鼎力相助于孤啊?”

你是皇帝,我当然......不能拒绝。

肖南回一揖到底:“肖南回愿粉身碎骨以成陛下心愿。”

纱门后的人勾起嘴角:“如此甚好。”

第42章 窥美人

肖南回从宫里出来,送她来的马车并未一直等着,她便步履沉重地在街上走着。

果然,这皇帝老儿哪里来的好心升她的官,原来是早有算计。

皇帝的话犹在耳边回响,每思及一句,心便沉上一分。

“孤已决心讨伐碧疆,然白氏狡诈,一击不中恐怕又要拖上几年。孤想命你做前哨,先行岭西勘察敌情,你以为如何啊?”

“前哨之责甚重,臣恐不能胜任。”

“爱卿可知,孤此番托付,于你而言是不可多得的机遇啊?”

都说为上位者,玲珑心窍,最善攻心。这话肖南回以前便听过,但从没在意过。如今此时此刻这才见识到厉害。

皇帝所言一字一句无不落在她心上。

她虽人在侯府中,却并非生在那里,归根结底始终都是个外人。

肖准性情豁达,肖家情况又极其特殊,因此她才从未受过苛责质疑,也没细想过其中微妙关系。

肖准如今虽算不上位高权贵,但也时常惠及到她,先前她不过一个小小队正,军功虽也立过几桩,但在肖准的功绩前便似溪流入海,实在掀不起多大风浪。日子久了,旁人虽还未在明面上表示过什么,总归还是有人会意难平。

简单来说一句话:她不配站在肖准身边。

不论是出身还是建功立业的能力,她与肖准仍是两个世界的人。

出身是她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后者对于女子来讲虽然辛苦些,但仍有机会可以一试。再者来说,青怀侯府如今只靠肖准一人撑着,她若能成事,对侯府和她自己来说,都是好事一桩。

当然,前提是她将事情办得漂亮,还要有命回来。

皇帝这是要她去以命相搏为他办事,到头来她还要感激人家给了自己建功立业的机会。

黑心,实在是黑心。

肖南回停住脚步,突然有些后悔答应了皇帝。

什么叫前哨?说得好听点是先遣部队,说得不好听点不就是细作吗?她自己最恨细作,实则也做不来那些个骗人的勾当,皇帝身边是没人了吗?竟然派她去做这事。

肖南回心乱如麻,决定找个聪明人好好探讨一下这个问题。可绕到燕扶街去的时候却扑了个空,望尘楼的小伙计告诉她:姚掌柜的一早便出城去了。

出城?姚易这千年王八一般懒得挪窝的人,竟然会出城?

肖南回找到城外十里那个土坡的时候,姚易正抱个小暖炉端坐在一块石头上。

他穿着个艳俗的宝蓝蝠纹对襟小袄,守着个架烤着兔肉和红薯的火堆,身旁放着个装银子的瓷罐子,嘴里嗑着瓜子,活像个土财主。

“你这是抽了什么风?好好的楼里不待,非要跑到山上来。”

姚易将罐子挪到一旁,勉强给她腾了个地方:“来就来,别影响我做生意。”

肖南回奇怪地四处看看,只见四周地上摆了不少软垫,靠前的精致些,每个软垫还配着小桌,桌上放着茶水小点,看着十分讲究。

只是这荒草丛生的土坡有何生意可做?难道是看风景吗?

数十个垫子上如今七七八八坐满了人,一个个望着南边的方向,肖南回看了一眼,发现从这望过去刚好能看到天成宫墙内的月栖湖。

月栖湖在第二道和第三道宫墙之间,原本是一顷莲池,前朝时便在了,但夙家入主后发现池水不知为何已经枯竭,本想平了修个园林造景之类的,却怎么也填不上那个巨坑。据说那池底的淤泥厚不可测,挖也挖不到尽头,填土进去便会下陷,最后只得命人蓄上水,还是做了观景的小湖,湖水甚是平静,夜晚月色倒影其中,好似湖中也住了个月亮,遂取名“月栖”。

如今那湖边聚了些人,似乎确实是有什么事宜。

“那边到底有什么热闹可看?一个个的脖子抻的像鸡似的。”

姚易吐口瓜子皮:“你不知道吗?皇帝选老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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