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甲(262)

作者:八条看雪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别馆侍从领着一队前来分发流程帖子的礼官进来,一抬头被中庭里坐着的人吓了一跳。

侍从原地站了一会,走近前定睛一瞧,才发现那人影似乎是光要营的女将军。

对方发髻散了一半,头发上还结着层霜,手里捏着半张黄纸,一动不动地趴在石桌上。

“右、右将军?”

那人形颤了颤,慢悠悠抬起头来,露出一张青白浮肿的脸来。

“什么时辰了?”

侍从定了定神,细声细气道:“辰时了。”

肖南回猛地站起来,一不小心将桌上那已经燃尽了的油灯打翻,也无心去顾及,急急忙忙问道:“昨天夜里大将军可有回来?”

侍从摇摇头:“小的守夜到天亮,右将军是昨夜最后一个进院子的。”

肖南回的身形顿在那里,许久才动了动,将那油灯扶了起来。

她的脸有些冻僵了,此时此刻已经做不出失望的神情来。

侍从察言观色正要退下,转头却又被叫住。

“先生可否能帮忙安排送封信?”

“当然,将军尽管吩咐。只是焦松是个小地方,驿站没有快马,若无军令调配信使,送信回阙城估摸着也同返程的日子差不多了......”

“不是送去阙城。”肖南回将薄薄的信笺递给那侍从,“是送去霍州的。”

那封信是她昨夜犹豫很久后写下的。

如果说祭典上出现的“邹思防”便是仆呼那的领头人,如今的重重迷雾便算不上一点破晓的希望都无,至少她曾到过邹府,而邹思防也并非来去一身轻、没有家眷的人。而如果这个“邹思防”有异,他的家人或许能够察觉一二。

仆呼那的事,必须有个了断。

她反复说服自己这是职责所在,与那人无关。却已忘了最早霍州之行实则是为了肖准。

侍从领了信便退下了,临走前将礼官留下的帖子照例给了她一份。

帖子上记录的是今日祭祀的大致安排,肖南回一目十行地瞧了瞧,确认基本与自己无关。

好不容易有一天得闲,她不想一个人在别馆度过。

想了想,她牵了吉祥往驻守的黑羽营而去。

黑羽营是皇帝近卫,直接听命于皇帝调遣,按理说应当驻扎在帝王行宫附近。可这一次晦日祭,黑羽大营却设在别馆众多的焦松外城。

阙城附近的别馆有数座,其中又以焦松县的最为密集。先前杜鹃曾说漏嘴,她又从姚易那里探到些消息,基本确定白允就被囚禁在焦松一带的别馆之中。可究竟是哪一座却不得而知。

但昨天长宓台发生的事却给肖南回制造了一个机会。

以丁未翔的判断力来说,他一定已经察觉到了那紫衣刺客同白氏之间的关系,是以昨夜帝王行宫守备格外森严。

而祭典抢夺秘玺之事既与白氏有关,白允所在别馆势必也会加强守备,以防那燕紫或其同伙趁乱与之联系。

她实则也并不知道就算找到那处别馆、找到白允,自己又能如何。只是在肖准离她越来越远的这些日子里,她心底一直有种说不清的预感,而昨夜肖准彻夜未归,似乎更加逼迫她去确认这种猜测。

对她来说,那处别馆里住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残忍却引人探究的谜底。

策马奔袭小半个时辰,她将吉祥拴在黑羽营驻扎地外不显眼处,步行来到营地入口处。

黑羽营的明卫很少,但暗哨颇多。她并不想蹚过烂泥、爬过铁蒺藜、翻墙翻到一半的时候被人一箭射个透心凉。

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在肖南回对着营外守卫犯愁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手腕上的东西。

在碧疆的时候,皇帝曾经给过她一枚玉质的手环,那东西瞧着不堪一击的样子,却无论如何也取不下来,时间久了她也暂时忘了这档子事,如今突然想起,倒是无意中帮了她一个大忙。

定了定神,她大摇大摆走出隐蔽处,径直向入口守卫而去。

即使瞧见她穿着光要营的甲衣,黑羽守卫如往常一般迅速将她拦了下来。

“来者何人?”

“光要营右将军肖南回。”

随后肖南回轻咳一声,带着几分不确定似地露出手腕上的环。

那黑羽守卫瞧了一眼,胄甲下的眼睛露出明显的惊讶来,他犹豫了片刻并没有立刻放行,语气却客气了许多。

“圣驾未离行宫,右将军为何会来此处?”

肖南回瞬间紧张起来。

皇帝给她这东西的时候,确实说的是出入圣驾左右,没说哪都能去。她先前理所当然地以为皇帝身边都出入自由,一个黑羽营还能拦她?可到头来还是对鹿松平那滴水不漏的妖人低估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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