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以为我死后黑化了(98)
她调皮想要吓上他一吓,用的便是十成十的力气,眼神格外阴冷,谁知那头的崔游看着她一脸歪七扭八,却是笑了。
他手上的披风斗篷系上她的颈间,将轻薄宽大的兜帽盖上她的头,伸手抚一抚她的眼睫,道:“嗯,学得好。真不错。放松些。”
姜无芳被他四两拨千斤,心知这是吓不到他了,这才又收敛一些面上的力气。
崔游推开门,门口的二人早已噤声,见他们出来,崔东和小满对视一眼,随即崔东率先开口道:“相公,门口的车舆已经备好了。”
崔游点头,旋即抬头,目光一凝,空中仍旧是晕不开的黑墨色。
他低声对身后的人道:“走吧。”
从前均是她一个人摸着石头过河,小满虽然也在她的身旁,可她到底还要比自己小上一些,而且心智更为单纯,有些事情只能靠她自己决定。
此时此刻,姜无芳的心中突然升腾起一个念头,那就是——原来不用一个人举棋不定,出入有商有量,感觉竟是如此好。
兜帽下的人看不清神情,却是能感觉到她重重深呼吸一口,然后道:“好,一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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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远未到上朝的时辰,车舆直直往鹏宇门驶去,角楼值房的戍兵正百无聊赖,在刻小木人打发时间,听见马蹄声精神马上一凛,走到了门口。
这道门本是通往宫中供奉本朝所有逝去帝王皇观的必经之路,便是东宫太子亲临,也必定是只能徒步进来,再差人抬轿的。
此时那戍兵却连拦都没有拦,只看了眼马车上的家府纹样,就开门放行,低头拱手送那车舆驶入宫中。
待这车舆东拐西拐,终于是到了和胡文事先约定好的地点之后,才悠悠停稳。
这是一处皇观附近的偏僻院落,车夫放下脚凳,对着幔帐后面的人道:“相公,到了。”
幔帐被紫衣朝服袍袖之下一双劲瘦长修的手撩开,崔游先踩着脚凳走下去,复又用手替她掀开幔帐,道:“下来吧。”
姜无芳探出头,正要下车,崔游又道:“踩着脚凳下。”
姜无芳这才将大喇喇的脚收回,踩着脚凳下去了。
车夫扯着马,待她站定,这才将车舆赶到不惹人眼的地方。
二人在门口站定,崔游指节虚扣,三长三短扣响院门,很快,里头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开门的正是上次见面的那个小阉童胡哨。
当时胡哨穿的还是普通的阉童服饰,几日不见,竟是已经换上黄门的衣服了。
胡哨的声音中带着孩童特有的清音,道:“二位请进,干爹替相公行事,事尽周全,已经将东西早早备下,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二人在胡哨的引领下进门,里面正堂灯火通明,挂着百来盏长明灯,姜无芳稍稍抬眼一观,竟发现这一屋中,三面墙上挂的竟是大成这么多年来逝去的八任帝王和各任皇后的肖像。
她小声对崔游道:“如今宫中供奉先任帝王,竟都不在皇观之中供奉了?这院中小小,这般敷衍了事?而且,来这里换衣服,是不是不大好?”
宫中皇观供奉皇家的历任先帝。
一应行事均是遵从祖制,皇观之中由有名望的高僧吟诵经文,日夜祈福。
她到底是李家人,逢年节和先帝的冥诞都是跟着去皇观之中祭拜的,只是皇观之内规矩俨然,决计没有这等将画像草草拥挤挂在一个屋内的道理。
胡哨人小耳朵灵,听到她最后一句话,回答道:“这里是陛下一时兴起造的,现下早就荒废了,这些长明灯还是干爹将才过来,看明宗和嘉懿皇后的画像吃灰,太过不忍,命我点上的。这里僻静,无人注意,娘子要换衣也是在偏房,碍不着什么的。”
他如今不慌了,倒是说话十分有条理。
崔游也跟着解释道:“这并不是正经的道场。”
他们三人进门的时候,胡文就在用鸡毛掸子掸着明宗画像的灰尘,待将灰都掸去八-九分,他这才施施然回身,放下手里的鸡毛掸子,对崔游叉手行礼:“崔相公安泰。”他刚才是听见了胡哨的话的,乜斜他一眼。
崔游道:“大伴不必拘礼。”
胡文一个眼色,胡哨就已经捧着托盘上过来了,上头一套小黄门的衣服。
胡文道:“娘子,衣服都是新的,只是显得真实,浆洗了几遍做旧不那么打眼而已。小哨,带娘子去偏房换衣服。”
姜无芳接过衣服进了偏房,不时便换好了,发现这衣服的领子要比平常黄门的领子要高上一些,正好遮挡住她喉结的部分,饶是她已经被崔游以肤泥贴上喉结,还涂上了修颜粉做掩饰,也不得不承认,胡文做事,确实细心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