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光晚(99)

作者:AFion

罢了,苏林晚不察,被她一把扶住了胳膊,哪里是伺候她,分明是直接要将她钳进去。

天水巷内,行迟掠身而下,点心铺子的门开着,里头掌了灯,分明是在等人。

至于等的是谁,今晚怕是不好说。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不是习武之人,走得平缓闲淡。

只是那主人在瞧见门口立着的人时,堪堪站定,稍后,上前一步:“少庄主。”

行迟转过身去,果然正见已经换下一身喜服的男子,现下就立在巷口处:“你来了。”

闻声翟游也不觉意外,虽说面前人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可倘若论起来,他如今学识,全是由他所教。

一个人究竟能有多大的能力,他尚且不知。

可面前这个人,怕是个叫人无法企及的存在。

只是三个字,家常一般,翟游却清楚,他什么都知道了。

“是,来了。”

解释无益,不若就此承认的好。

行迟点了头,复又看向那屋中烛火:“看来有人等你很久了。”

“今日婚宴,我收到了一张血帕。”这冬日的暗夜深沉,街巷幽静,最是适合摊牌,翟游抬起头来,“我认得,那是我阿爹的字。”

“嗯。”

毫无意外的,男人静静看过来,眼中无波,便是等着他下一句。

翟游缓步走近了些:“翟家一门,愚忠。殿下可知晓?”

他没再唤他少庄主。

行迟却没有答,只问道:“那血帕,是何人与你?”

“殿下没有否认,看来,是真的。”翟游却依着自己的话继续,“我阿爹说,这是我的命,我翟家命该如此。所以,乱葬岗中殿下的坑,合该要由我来填。”

便就是有流水剑意护他不死,又哪里能轻易将他从成洲眼皮子底下带出来。

翟家三世纯臣,尽忠职守,便就是最后一刻,也甘愿拿自己的孩子去换大盛太子一条命。

只是这一换,换的更是一个为父者的心。

没有哪一个父亲能当真看着亲子去送死,唯一能做的,便是揣着这一份血书,陪他一起死去。

乱葬岗上焦黑的泥土里,行迟扒出.翟游的时候,后者也不过是吊着一口气在。

成洲心狠,承安门之变的血污都藏在那一把大火中,说是将人都葬在神山之中,可那神山,又与乱葬岗有何区别。

说起来,行迟从来都不是什么善人,更不是会随便捡一条命的人,只是为他死的人太多了,年少的他根本无力承受。

只是能弥补的终究是少,翟游向来视他为恩人,他又如何能受。

施与和承恩如若换了位置,最是人心变迁的好时候。

玩弄人心的人很多,今日背后这一个,是个好手。

行迟沉吟,却没有否认:“我欠你一条命。”

好似他想说这一句话很久了,丝毫没有迟疑。

翟游看了他好一会,是自从认识他以来,第一次,这般平等地瞧他。

半晌,一声轻笑。

“呵。”翟游兀自摇了摇头,“错了,半条。”

男人抬起眼,只听面前人继续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翟家赴死,从不需得君家言说。父亲说得对,这恐怕是翟家的命定。”

翟游说着大概是觉得唯有这一个正解了,反倒释然,抬了眼复道:“殿下教习我的恩情不假,这欠着的,折半吧。”

行迟闻言一滞,而后笑了:“如此,那后半条,日后还你。”

似是突然通透,二人对视一眼,终是立在了一处。

点心铺子里仍是静悄悄的,烛火跳跃了几下,犹如邀约。

翟游还有很多话想要问问身侧人,只是一转眼,却发现那人早已经拧了眉心,单是向着他来时的路。

巷口处缓缓现出几簇火把,接着是一驾车乘,开道的乃是宫人,此番正直直向着这点心铺的方向而来。

他在这里,断水山庄定是会拦下,不拦,便是不能,或者是——他吩咐过需得让道的人。

那么这车乘里的那位,只能是一人无误。

也是在这一瞬,行迟突然眼皮子一跳,某种无可明说的失重感突袭而来,无端惴惴。

车乘停下,成启宇走了下来,面前的男子一如往常地淡然看来,好像这世间从来没有什么能令他慌乱惶恐。

这样的眼神,他看过太多次了。

他以为他才是那个永远高高在上的人吗?

他以为,只有他能堂堂正正地稳坐这个皇位吗?

他以为,他想要他这个名字吗?

谁会稀罕。

“你不必改了,朕不介意。”这是前世里行迟与他说的话,“你既已经唤了这些年,便就继续叫着吧,无妨。”

施舍一般,可他也是曾经九五之尊的人,哪里轮得到别人施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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