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金屋(44)
被他逼迫至此,极不容易才噎他一句,真是叫人畅快。笑声清淡,怕陆浔听到,她很快收了回去。
喉咙方冒出个音儿,人就被他一把抱了起来。九重阁楼顶的格窗大开,陆浔拎她的腰,一把将人放到窗台的边儿。刚入秋的衣衫薄,身下的凉意一下子就钻进了衣衫,冰得她忍不住打哆嗦。
太凉了,沈沅咬咬唇,回头就是黑得一眼望不到底儿得长街,沈沅怕黑畏高,怕极了,脊背僵硬停止,冷汗簌簌,两手紧抓着陆浔的衣袖,颤着尾音儿,“你…你要做什么?”
陆浔推开她的手,回身从案边拿了一根细软的绸缎过来,明黄的灯火映出他掀长的身影,他神色始终淡淡的,看不出情绪,但掀眼看时却愈发得薄凉无情。浮云织锦阔袖拂过案边,他修长的指骨将手中长缎子折了两折,绕着他的指骨一圈又一圈。素白的绸缎比之他好看修长的手要逊色。
窗台并不高,沈沅只要用力就能从上面跳下来,可她不敢,陆浔阴晴不定,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更何况自己方才还死性不改地嘲笑他。
沈沅悔死了,这个疯子倒底要对她做什么。
脚步声逐渐近了。
沈沅眼圈通红看他,后背不断被灌着冷风,她憋屈地抿唇,已经想象出陆浔拿绳子把她捆住掉到窗外的情形,恐惧从心底漫延出。沈沅纤细的手指紧紧攥住披帛裙摆,惧怕至极,可这条路都是她选的,没有后退的余地,陆浔再疯,总不会杀了她。
她垂下眼,没出息地低头认错,“我错了。”
陆浔至她面前,听后略挑了挑眉,深看她一眼,今夜的小嫂嫂给了他太多惊喜,他竟不知她还有如此憋屈却意外低头的一面。
他没说话,两手将素色绸缎捋平,不出一丝褶皱,横放到手面上,布帛刺绣的紧簇花纹徐徐铺散,盛放在他手中。
沈沅的眼被布帛遮住,素色清透,眼前变成一团模糊的暗影。她眼睫颤了两下,刮着那朵淡雅的花色纹路。前面忽然就看不清了,背后是数尺高的阁楼,眼睛又被他遮住,什么都看不清,恐惧感一瞬放大。
耳边覆上一双手,挡住屋外呼呼的风声,他的手又冰又凉,覆在温温软软的耳边,沈沅耳朵轻巧地动了下,听他在开口,“嫂嫂怎么不接着笑了?”
是戏谑也是嘲弄。
沈沅颤抖着手摸索上前抓住他一小块衣袖,像是有了着落似的揪紧,粉嫩的指尖掐出了白。
“不敢笑了。”
陆浔淡然垂眼,打量着衣袖多出白皙的柔荑,覆在她耳上的手拿了下来,顺着那缎布帛描摹她眼尾的纹路,“嫂嫂这双眼睛可真好看,当年马场,嫂嫂便是那般对我笑。”
沈沅摸不清他话里的意思,不敢轻易回他。
三年前马场,她在二层阁楼,他在马场中央,一身洗得发白的长袍,自是格外显眼。即便过了这么久,沈沅依旧还记得。
她拉着手中揪的一小块衣袂凑近,粉嫩的唇瓣张张合合,低声吐出四个字,“祝君凯旋。”
陆浔手顿住,嗤笑,“劳烦嫂嫂还记得。”
他以为她早就忘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庶子,于她而言不过是花团锦簇中比蚁虫还小的尘埃。
沈沅像是得到什么鼓励,抓着他衣角的手又近了一点,微不可查的动作,几乎不可见。
“我一直都记得。”她声音放软,嘴角浅笑,凭着感觉却看他。若是布帛拿下,必是一双犹如皓月明辉的眼。
这样干净又温柔的美人,有谁不想要。
陆浔手重新放到那布帛下,“嫂嫂的眼睛太好看了,这般好看的美好就适合挖出来珍藏安放才是。”
于是,他满意地看到,那弯起的唇线一点一点耷拉下来,再见不到弧度,极为委屈似的,她勉强道“王爷是在说笑吧。”
“是啊。”陆浔指尖点她的眼皮,“这双眼没了嫂嫂怕也不会这么好看了,不如放在嫂嫂这儿多留几日。”
沈沅咬了咬唇,被他戏弄得不愿再说话。
陆浔无趣地放下手,“啧,这就生气了?”
可真是不禁逗。
陆浔俯身双手穿过她腰窝,把她轻轻抱了起来,沈沅突然失了依靠,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她下意识地两手抱住陆浔的后颈。陆浔冷瞥她一眼,叫她放手,语气不是很好。
方才在她脸上写字,她回头迅速地就把浓墨全都蹭到他身上,真是惯的小东西无法无天。
沈沅听他又冷又硬的声音又被吓了一跳,两手顿时不敢再放了,只揪住他身前的一小片衣襟。
她看不清眼前的路,只听到耳边的动静,似是有开锁的声响,好似又有关门的动静,再之后,她被放到一张软榻里,陆浔才给她解了布帛。